同学,你钱包掉了(番外合集)

整理时发现番外竟然也不少了,全都整理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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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荣耀江湖

午休时间,民间情报组织的四位核心成员将四张课桌拼在一起,惯例地在教室一角开起了茶话会。

楚云秀飞快地剥着瓜子,把瓜子全都堆在一张餐巾纸上,同时两眼放光地讲述着前两天看的痴缠爱恋狗血古装剧。

她的动作顿了顿,把已经剥好的一堆瓜子都推到苏沐橙身前。随即忧郁地道:“自从看完这本电视剧,我内心充满了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梗,但又得不到发泄,所以我和沐橙已经决定了……”

苏沐橙微笑接上:“我们要合写一本小说,就以身边的人为原型。”

戴妍琦一拍手:“这个主意真是绝赞,我会告诉你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吗。”

“一起来玩?”楚云秀发出邀请。

三人一拍即合,开始叽叽咕咕地商议着设定。

李迅叹气:“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在被其他几人同时用目光洗礼的瞬间,他从善如流地接下去道,“跟你们统一战线我感到万分荣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楚云秀压低声线开了头,“故事首先要从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说起,花钱买命,草芥浮生。而一众杀手中,有一对搭档出任务从未失手,传闻他们手法极为风骚绚丽,堪称奇景,只可惜有幸见识到的人都已经见了阎王。”

“搭档?我心中似乎有了人选哦。”

“我也是呢……”

李迅举手提问:“等下我有个问题,我们几个有戏份吗?”

小戴扭头送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我们当然还是地下情……咦?”她突然停顿住了,顺着视线可及的方向望去,她清楚地看见张佳乐座位的抽屉里有一朵纸花。

小姑娘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我怎么记得昨天下午看到我们班的孙哲平在课上折纸呢?”

“下课就跑过来把花儿扔给张佳乐了呗。”目睹了一切的李先生道出事实。

“纸花啊,我都不会折呢。”苏沐橙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戴妍琦嘿嘿地笑了两声:“灵感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这对无往不利又行如鬼魅的搭档,江湖人称……双花如何?”

“会不会太娘?”

“别改!就这样!挺好的真的。”李迅憋着笑投给双花一票。

戴妍琦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开始记录:“先把刚才我们讨论好的设定记录一下,魔教教主韩文清,武林盟主喻文州,被黑白两道一起追杀的叶修……”

就在这时候,头顶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班长是什么?还有叶修又是什么来着?再说一遍吧我没听清啊。”

小姑娘手一抖,最后一个字划拉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长痕,仰头就看见一张正笑得兴味盎然的英挺脸庞。

 


番外2——幸运E的日常

张佳乐的座位在喻文州后面。这就意味着,有时候他真的不想听——但还是会听到前座与前座的邻座在交谈什么。

比如有一天早上黄少天把手机上存的两个买衣服的网页给喻文州看。

“这件怎么样?”

“好看。”

“那这件呢?”

“也不错。”

天气有点热,黄少天拿手扇风,难得面对班长时也有点烦躁:“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不是等于没说吗?”

班长大人很坦然又诚恳地说:“但是你穿什么都好看啊。”

黄少天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扇风的动作明显迅速起来,还一边嘀咕:“好热啊这什么鬼天气现在才几月啊我怎么已经感觉到了恐怖的暑气。”

张佳乐在后面扒着课桌,郁闷又不屑地想:大男人挑个衣服还唧唧歪歪的,真矫情。

然后下午校队训练时他也挑了两件衣服的网页去给孙哲平看。

孙哲平随便地看了两眼:“都不怎么样。”

张佳乐终于也如同之前的黄少天那样感受到了盛夏的暑气——被气的。

孙哲平见他神色有异,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便道:“你喜欢就买啊,干嘛纠结这个,衣服能穿不就行了。”

张佳乐非要从另一个意思上理解,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我穿什么都不合适?”

“不啊,运动装不错。”孙哲平指了指他现在身上清爽的打扮。

下一秒张佳乐就跳起来了:“等下去单打!单打!!我今天不干翻你明天就不来上课了!”

第二天他就因为上学路上自行车突然坏掉了而错过了整个早自修,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直接就被不相信解释的班主任领去办公室促膝长谈。所以说,身为幸运E真的就不要再诅咒自己了呢。

放学的时候一如既往跟着孙哲平去车棚取车,已经被不幸的事实缠绕了一整天的少年很悲愤:“我等下要去挤公交了,没有直达的,还有走很多路。”

孙哲平笑了声,把车推出来,拍了拍后座:“上来。”

张佳乐眼睛一亮,又倏地黯淡下去,他摇摇头:“方向不同啊。”

他的搭档不予评论,只是又说了一次:“走了,送你一程。”

再争论下去才是真正的矫情,张佳乐闭上嘴,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种可以开心一点的说法,比如其实这一天的霉运都是为了直指此刻。不知道幸运值有没有两个人可以互相中和的说法,当他们在一起时,事情总也不会到最糟糕的地步。

他在孙哲平骑稳的瞬间跳上了后座,配合得天衣无缝。


   

番外3——飞行棋

黄少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居然翻出了一盒以前在KFC过生日送的飞行棋,童心未泯的少年掂了掂小盒子,饶有兴致地询问室友要不要用再找两个人去打发时间。

喻文州正好把班长日志填写完毕,揉了揉手腕回头应允。

其实从寝室位置来说,他们本来打算就近寻找李轩跟吴羽策的,不过敲门的手还没抬起来,就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玻璃坠地声,随即又是砰的一声,跟什么重物在砸地板似的,然后隐约传来李轩吃痛的呼喊:“靠……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后来还有谈话,不过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黄少天很吃惊,连用词都精简了很多:“这是家暴?”

喻文州想了想,赞同地点头:“肯定很痛,我们还是去找别人吧。”他指了指斜对门的寝室。

两分钟以后江波涛把小席子铺在地上开始招待客人了,他颇费解地坐下来看着摊开来的飞行棋地图:“呃……其实我以为你们会来打牌。”

“打牌?”黄少天用舌尖抵了抵上唇,因为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开心地眯起眼,“打牌也不是不可以,来双扣不?最后输的比较多的两人请客吃饭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可行性略高啊。”

江波涛有点迟疑,他觉得对面这两个家伙一联合起来危险系数似乎会大大增加。

一直默默无声的周泽楷突然开口道:“赌博不好。”

喻文州终于慢吞吞地把四个角的棋子都摆放好了,此时也圆场道:“打牌什么的下次再说吧,今晚硬拉你们玩这个其实已经挺不好意思了。”

“其实挺好的,就当偶尔回忆一下童年。”江波涛客客气气地回答,他面前摆着绿色的四颗小棋子。

黄少天第一个掷骰子,他飞快地在手心里甩了几下,嘴里还不住给自己加持好运:“666!快来6!”那急切的神态里还真的带上了几分孩童般的稚气。

骰子落下,翻滚了几圈之后停在6点上。

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本来以为放松随便玩玩的游戏会变成一场怎样风起云涌的大战。

黄少天咧着嘴角把一颗黄棋放了出来,听着室友一句“手气不错”,顿时得意起来:“其实我从从小到大运气还真的都不错,从飞行棋这种小事也能看出来啊!也分班长一点好运吧,要是张佳乐也玩这个估计等我三颗子儿都到终点了他才能碰到一个6。”

躺枪的张佳乐在自己家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多时4个人都各有一两颗棋子在满地图跑了。而第一次交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周泽楷掷了4点,他有两颗红棋在跑,一只身前几步内没有敌人,另一只走4格刚好可以吃掉喻文州唯一在跑的蓝棋。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先干掉了喻文州。

被干掉的人无奈地看着自己“基地”里满满的四颗棋子,只好再次向着6点奋斗。

棋场之上无亲朋,互相吃子本来是多正常的事情啊。可就在这时,黄少天不乐意地叫了起来:“哎呦班长就这么一颗棋出来了你能别那么心狠手辣么,待我投个3点把你也送回老家!”

他还真的就投了个3点,于是一颗红棋被送回了老家。

黄少天得意道:“小周同志应该感谢我的,你看你现在只剩下一颗棋了,就不用烦恼该走哪边了,是吧?”语尾上翘,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情。

“……”周泽楷不吭声。

“……”江波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候大概不需要送上安慰?毕竟只是下棋游戏而已……吧?他心里也有点不确定。

说实话黄少的话有时候还是有点道理的,比如不久后江波涛掷了5点,就开始略举棋不定。

现在场上局势是这样,他幸存着两颗绿棋,一颗被周泽楷追着,一颗追着黄棋。

黄少天也幸存着两颗,一颗被江波涛追着,一颗已经跑进了最后的直道。

周泽楷,他已经不用烦恼该走哪边了。

江波涛犹豫了,现在他有两种走法,自己的一颗棋子能够利用这5点走进最后的直道,就可以完全免除被周泽楷追杀吃掉的可能。另一种选择是用另一颗棋子击杀掉一个黄少,从战术上来考虑这当然也很好,削弱敌人就是最好的攻击嘛。

他的目光扫到周泽楷那颗刚才被杀掉了现在又重新回到“基地”的红棋,心里别扭了一下,手下已经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他把被吃掉的黄棋递还给黄少天:“不好意思啦。”心里却涌上了一阵报仇的快感。

黄少惋叹道:“好可惜啊这颗本来也快走到最后了,其实你不应该走那步的,我有预感你接下来就要被周泽楷吃掉了。不知道能不能第一个全部走完,哎呀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

喻文州摇出了6点,再次重返战场,他淡淡道:“没关系,才刚刚开始。”

江波涛听着这句话忽然就觉得有点恍惚,为什么感觉……连玩飞行棋也变成2对2了呢?

既然几人都默认演变成2V2的战斗,那么一些规则也相应地做出了改变。比如两个人成为队友以后可以互相配合,目标还是争取第一名,获得第一名的玩家和他的队友获胜。又还有队友之间互相不击落飞机。可以同处一个位置。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想玩2V2,所以江周、喻黄都并没有坐在面对面的位置,按理来说有点不合规则。不过现在也只好将就着先玩下去。

且说周泽楷重出江湖之后又一路杀到了老窝直道。他跟黄少天都已经很久没有掷出过6点了,两个人现在各执一枚棋子在老窝直道中挣扎,上前又后退,上前又后退,老天爷似乎有心让他们在这儿先争个高下,看看谁能先把飞机送回家。

江波涛趁着现在地图上比较空旷,正在努力地操纵其他棋子往最终的直道赶。当然他的注意力也大半放在周黄二人的斗争上。

虽说这还只是第一颗棋,对结局不能说有决定性的影响,但他也不希望小周输给黄少一筹。

哒哒哒。周泽楷前进了一格又后退三格。

喻文州淡定地掷了骰子,2点,踩到了同颜色的格子,跳,沿虚线飞,踩过周泽楷的飞机,他垂下眼顿了顿,以此来掩饰脸上几不可察闪过的一丝笑意,他让自己的蓝棋停在了虚线的尽头。

周泽楷攥着那枚辛辛苦苦眼看就要功成身退的红棋……整个人的气压骤然低了下去。

突然就没人讲话了,一时间小小房间里的热度飞速上升。飞行棋看上去只是无聊时用作消遣的小游戏,但是相互厮杀下来总会牵扯出竞争与怨恨的感情,搞的仿佛真正上了战场一样,连偶尔目光交错都能碰撞出滋滋的火花来。

看到周泽楷四颗棋子都在基地待命时,江波涛只觉得一簇火焰在心里烧的厉害,然后才浑身一凛地清醒过来,他刚才简直真的把这场游戏当真了。

黄少在喻文州的鼎力相助下没有错失机会,下一把便掷出了正好的点数,成功地把第一颗棋子圆满送走。他把完成任务的棋子倒过来放到一旁。

江波涛不自觉地就扭头想看看身边的人,周泽楷抿了抿嘴,然后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

目光相接的短暂瞬间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不动摇的信念,要赢!     

黄少天想要的是速战速决,他和喻文州形势占优,就不想过于恋战,毕竟击落敌机并不是最后的目的,所以果断由他抓住有利时机全速前进。

只是这优势是不是真的能成为胜势呢?还真的不好说。

不管形势怎么样,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那就是黄少天滔滔不绝的废话攻击。

他自己的棋子被撞回老家以后,他会嚷嚷:“哎呦哎呦还真的被你抓到了,运气不错啊你!”

他成功撞掉别人的飞机时……那就更加不用说了,语速和句子长度每分每秒都在刷新江波涛的三观。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干扰……江波涛努力在心里盘算着,并且试图揣摩喻文州的想法。至少有一个十分摆在台面上的事实:看上去他们两个人都有点在做二线操纵和替队友打掩护的感觉。

黄少天的3颗棋子都在地图上跑,看上去颇有到处围追堵截,总能在你最出其不意之时给予致命打击的意味。

而周泽楷目前只放了1颗棋子在专一地奔向终点,力求以心无旁骛的状态迅速赶往终点,从经验和概率上来讲,这确实是能减少撞子危机的。他仿佛一杆孤枪纵身扑入敌群之中,很有些孤注一掷的感觉。

冲!拼!抢!两方的人都在拼命赶!

但周泽楷其实不是一个人。江波涛不可能让黄少天跟喻文州对他重点打击,因此也在积极地寻求合理分布战机。

那边周泽楷又轰炸掉黄少天一架飞机。

后者不情愿地把棋子放回“基地”:“靠,火力挺猛啊,在哥即将奔向大本营时这么阴我,我等下不礼尚往来一下简直说不过去了。”

周泽楷听完,很平静地呵了一声。

“喂你几个意思啊?!”

江波涛微笑:“就看看谁笑到最后的意思。”

黄少还想说话,喻文州及时拉住他,并且顺手解决了对方一颗棋子。

……

交替着有不同颜色的棋子完成任务。

喻文州跟江波涛互有吃子,但江波涛知道其实自己在排兵布阵上是略逊一筹的。喻文州纵观全局的能力实在太好,自己送去埋伏的棋子总是达不到预期效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没关系,周泽楷已经在走最后一颗,也就是说,战斗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经验、技巧都十分重要,但也不能忘了不可小觑的运气,所有因素结合下来看,现在占优的终于变成了江周二人。

周泽楷的最后一颗棋子现在面对着最后的壁垒——喻文州、黄少天的“迭子”。这是他们能在局势被动的情况下做出的最佳选择了,是为了争取反败为胜的契机。

周泽楷的棋子在迭子面前不是被撞回去倒退几步,就是三颗棋子一起同归于尽。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本来身处周泽楷身后两步的绿棋在此时掷出了一个大点数,然后昂首阔步迈过周泽楷,以恰好的步数撞上了迭子。

三颗棋子同归于尽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但却与周泽楷无关。在江波涛自我牺牲式的牵制和护送下,周泽楷的棋子终于平安顺利地奔向了最后的大本营!

当他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到终点上时,江波涛只觉得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靠靠靠靠靠靠靠!”此时一脸郁闷叫出声的,不是黄少天又是谁。他唰地站起来,大叫着要回去先喝两杯水消消气,喻文州倒是没去管他,反而收拾起棋子来,看上去风轻云淡心平气和的很。

江波涛道:“要不棋子先放我们这儿,明天还给你吧。”

“也行。”喻文州没有再说什么。

等把来窜门的同学送走,江波涛把房门关上,赢了心情总是不错的,他打趣道:“我想采访一下小周同学的心情。”

周泽楷正在把席子卷起来放回角落,闻言回头说了一个字:“慢。”

江波涛道:“是觉得今天下一盘棋用了太久?”

周泽楷点头。

江波涛轻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连飞行棋都能下得这么辛苦。

不过结果挺好。他弯弯嘴角:“你赢了。”

周泽楷认真纠正道:“我们。”

而另一边,黄少天郁闷地倒回床上,打了个滚:“啊不爽不爽不爽!好想把他们的飞机全部轰回老窝啊!班长,我现在眼前全部都是飞机在晃来晃去的,热的要死。”

喻文州把他拎起来:“先洗澡,洗完澡再打滚。”又补充道,“下次会赢的。”

黄少天稍稍打起了点精神:“嘿嘿,明天再去吧用双扣横扫掉他们!”他想了想:“班长,我觉得今晚的飞行棋有点不一样。”

他还躺着,伸出手让喻文州拉一把。后者从善如流地握住了他的手,若有所思道:“是吗。” 

他们以前玩的更多是单飞棋,大家各自为政互相陷害,把别人轰炸回家就是最大的乐趣,最后难免玩的火气上涌,所以还开玩笑的说飞行棋简直是毁友谊的利器。

可是这次有点不一样。不知何时演变为2V2之后,会有很多很多新的内容跟感情,对敌方有多大的战意,对队友就有多深的亲近。

你来我往间在脑海深处升腾起了一个幻觉:就好像不仅仅在这里,哪怕是在另一些地方,甚至是另一个战场上,也能找到扶持,找到身旁策应的人,且不论最后的成败,至少在战斗的过程里,两个人的胜利和荣耀都被捆绑在了一起。

并不是孤军奋战,你永远和我并肩而立。

 

番外4——从前的事

初中的时候,喻文州做了三年班长,黄少天就做了三年副班长。

班长,这个在小小班级里被视作最高官职的位置,为着公平公开的原则每年都是靠竞选来决定的。

黄少天被问起时就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要竞选班长,要管的事情那么多,连玩的时间都没了,不好不好。”

可是等到喻文州竞选成功了,走来问他愿不愿意来做副班长时,他又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喻文州说:“少天能力很强,愿意来帮帮我吗?”

黄少天转了转眼珠,适时提出交易:“我想去吃南街新开的野人烧烤,你陪我去?”

两个人一拍即合。

是的,一拍即合,就像他们刚认识时迅速成了朋友一样。

他们其实是很不一样的两个人,一个活跃跳脱话很多,这种爱表现爱出头的性子却难得的不招人厌恨,好像生来被赋予了人缘的天赋点,被众星捧月着,耀眼又夺目。另一个却像被海水拍打了许多年的石头,逐渐磨成了稳重可靠的样子,平时可能不太显眼,只有相处久了认识深了,才愈发了解他温和外表下同样出色的内在。

少年间的相熟是不需要太多道理的,很快喻文州就成了黄少天最爱叨扰的对象,被迫听着家长里短的少年起先是觉得有点烦,有点苦恼,日子久了却也慢慢习惯,不是说爱上了充当倾听者的角色,只是天天如此,如果有一天突然身边少了话痨的声音反而不自在。

以某个喻文州自己都不能清楚记得的时间点为分界线,黄少天开始跟他做同一路公交车回家了,他们会很无聊地站台上打赌猜下一辆开来的车是几路,还会一起买铁板豆腐分着吃。

起先他没在意,直到有一天等对方下车后顺势往车窗外看,见黄少天一蹦一蹦的跑到马路对面的站牌下继续等车时,他才意识到,黄少天为了跟他一起回家,好像要比以前多转一辆车,花费更多的时间。

为什么要故意绕远路?难道就只是为了把一天下来积累的杂话通通倾倒个干净?

喻文州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时光缓缓流逝,喻文州在二年级时的竞选中成功连任,毕竟一年里他的领导和管理能力都有目共睹,难能可贵的是从不气势凌人仗着身份胡乱教训人。

现场唱票的时候,看着喻文州名字下划了一个又一个“正”字,黄少天隔着好几排好几列的同学回头冲他龇牙笑,那样子比他自己考了第一还开心。

不久之后,在班级例行的换座位时,喻文州小小的用了一下私权,把黄少天调到了自己的邻座。

喻文州喜欢看一些大多数同龄人没兴趣的书,品类又杂。

黄少天对那些书也没兴趣,可是他总乐此不疲地凑过来,胡乱扫两眼然后指着其中不能理解的一个词一个段,然后等着身旁的人做出详尽解答。

有一次是古文,大量拗口的生词排列里,黄少天一眼就望中了其中比较好写的八个字。

教室的风扇开的有点大,喻文州不得不用一只手压住哗哗作响的书页,而另一只手修长的指节就缓缓划过那几个字。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前半句是说,有些人虽然相交已久,却如同刚刚认识一般,也没有什么感情。而后半句……是说像我们这样,哪怕在刚刚认识的时候,也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他补充道:“感情的厚薄是不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黄少天摇摇头:“好像哪里不太对……相处久了感情应该越来越深才对吧,就像……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他绞尽脑汁地在自己并不大的词汇库里翻找着,终于握拳捶了下另一手手心,“就是那个,日久生情!”

喻文州解释:“所以说,要看你遇到的是怎样的人,有的人能与你日久生情,但有的到最后也不能交心。”

黄少天也不知是理解了没有,挥挥手像是要掸开这个岔子,又指了指书页上成语的后四个字,念了一遍:“反正……倾盖如故,我觉得这个词不错。”

下一秒他又兴致勃勃地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我说班长,最近有个我想看很久的电影要上映了,双休日一起去看吗?”

“如果明天英语测试你能考前三我们就去。”

黄少天叫起来:“靠啊,班长你怎么变得跟我妈一样了!这个我可不能答应!难道你是被我妈附体了?快让我检查就检查。“说完就伸出双手在喻文州身上一通乱摸。

后者可不是会乖乖站着不动的人,也去挠黄少天痒痒。两个人像是拥抱又像是扭打在了一起,也没注意到周身环境,直到喻文州后背撞上了课桌尖角发出老大一声“砰”,黄少天才吓得停手,叠声问他痛不痛。

喻文州略弯着腰,皱着眉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黄少天更慌,想去掀他衣服,手却被按住了,喻文州竟然这时还在固执地纠结之前的问题:“你还没说会不会努力考前三。”

黄少天急着看他有没有被撞伤:“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快让我看看你的背!”

对面的人突然站直了,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淡定:“那就说定了。”哪里还有半分吃痛的样子。

黄少天愣了三秒才知道跳脚:“好啊你居然骗我!太不厚道了就这样利用我的同情心吗吗吗吗吗!”

喻文州但笑不语。

黄少天对喻文州用计“迫使”他屈服的事实佯作不满,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长串,但最后也还是认认真真的去背书了。

他是那种人,一旦精神集中起来效率就高的不像话,看他坐在座位上念念有词的翻看单词本,一手转着笔眼神专注,喻文州终于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作业了。

等到考试那天早上,黄少天把课本往同桌桌上一扔,神清气爽地道:“来抽!”

喻文州把抽屉里一包小小的旺仔馒头拿出来,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抽背单词。每当黄少天答对一个,他就塞一颗小馒头过去,这种仿佛带着奖励意味的幼稚举措又遭到了黄少天的狂笑吐槽,不过一边倒还是津津有味的嚼着嘴里的零食。

小馒头吃完的同时,上课的铃声也打响了。背单词对黄少天没有难度,考试似乎也没有。他下笔如飞,在别的同学还在写第一页的时候已经翻到了反面,等别人翻到反面时他已经哗啦啦地把试卷又翻了回来,并且搁下了水笔。

他的词典里从来没有检查这个字眼,做完了就是做完了,要不是不能提前交卷,现在他应该已经趴在走廊栏杆上悠哉吹风了。他瞥了一眼喻文州,后者还在认真的做题,看来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奋战。

他只能极尽无聊地在作文草稿纸的背面涂涂画画。

等喻文州把试卷检查完,终于有闲心关注同桌动态时,离考试结束也只有10分钟了。黄少天感应到他的视线,充满怨念地侧了头,又把草稿纸竖起来给他看。

那上面充斥了各种意味不明的图案,还有一只很大的肥鸟双爪直立在正中央,用翅膀插着腰,眼睛圆瞪好像在生气,头顶上冒出一大堆文字泡。喻文州仅仅是扫了一眼,也忍不住莞尔。

在讲台上看报纸的监考老师从眼镜上方捕捉到这个小小的插曲,警告般地咳嗽了一声,始作俑者这才吐吐舌头收敛几分。

没有乐子找可把他憋坏了,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张口冒出长篇大论来,喻文州轻微地摇了下头,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勉强让他保持安份。

喻文州知道他想说什么,甚至能想像出他会搭配着怎样的神态动作讲出那番话来,无非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周末的约定。

可是怎么会忘呢?好像这就是青春年少时的约定,关乎的事情也许很小,但做下约定的人却一板一眼认真践行。又或者因为约定对象是自己十分在意的人,才连带着珍而重之,特别期待。

后来的一切结果都是好的。黄少天刚好的考到了班里第三,他们也如愿的去看了新上映的谍战电影。

从影院里出来后,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散步去几百米开外的大型公园,黄少天一会儿正着走,一会儿学着来锻炼的老人们那样倒着走,感慨的跟喻文州说这明明是市里的名胜景点,作为本地人自己居然也没来过两次。

果然四周有许多背着相机的外地游客,偶尔还能看见抱着画板在写生的学生。

湖上新建了几个游乐设施,黄少天的注意力很快全被吸引过去了,扒着栏杆看着那群很小的孩子们每两个人做一只小艇,从高高的轨道上直直冲进水里,溅起两三米高的水花。

黄少天在他们的欢呼尖叫声里吹了声口哨,羡慕又开心的仰起头眯了眯眼。

以他的年纪有点儿不适合这里设计的低龄向游乐设施,也不适合到夕阳红广场去跟老头老太太们一起练合唱和打乒乓,喻文州想了想,拉着他说:“跟我走。”

黄少天任由他牵着,一路到了一个小广场上,抬头看着那颗沧桑老树发出了悟的叹声:“这里也很久没有来过了。”

祈愿树上高低错落的系着数不清的红丝带,每一条上面都承载着人们最为美好的愿望。

愿家人安康,愿朋友喜乐,愿事业有成,愿婚姻美满……

黄少天跃跃欲试地转身问道:“我们也写?”得到喻文州的同意以后便拉着他去找工作人员买丝带、拿马克笔。

可是临到坐在板凳上才发现有点点苦恼,他咬了咬笔盖。这个丝带对他来说显然太窄小了,根本无法把想写的愿望全都写进去。

喻文州把笔盖从他嘴里拿出来,眼神里带着点不赞同,随后才道:“就写最近最希望发生的事吧,其他的我们下次再来。”

他这才眉开眼笑:“有道理啊!”提笔欲书时又想到什么因而竖起另一只手掌把丝带牢牢挡住,不让喻文州看到。

喻文州撑着下巴想了想,也有样学样地护住了自己写的内容。

结果直到丝条交到了工作人员手上,两个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写了什么,心里明明好奇的紧,偏生要装作若无其事。

回家路上正巧赶上晚高峰,辛苦的挤上车已是不易,再找个可以扶的地方就挺困难了,喻文州因为靠近扶手于是勉强找了个一个支撑点,黄少天东张西望了几下,放弃的任由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裹着,自我安慰地道:“没事儿,我平衡感特别好,挤公车那可是长项都磨练好几年了,不可能摔……”

话都没说完公车一个急转他就由于惯性差点往后倒去,说是差点,是因为喻文州及时用空余的手绕过他背后圈揽了一下,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他重新站稳以后,下意识地拽住了同伴的衣袖感慨道:“靠啊不怪我经验不足只怪这车开的太有毛病啊,转弯前的广播提示呢?被吃了吗?转就转吧你幅度这么大是在COSAE86吗!还好班长你反应快,不然我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里了啊?!说起来班长你关键时刻动作还挺快!”

前后左右的人都对他投来注目的视线,偏偏本人一点没有自觉,而身边的人早就习惯了一同遭到围观的待遇,淡定的保持沉默。

黄少天抱怨完,方才一瞬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松缓过来了,到底先忍不住把话题引回不久前的祈愿丝带:“你就说说呗,你写了啥?”

喻文州不答反问:“少天写了什么?”

黄少天抗议:“我先问的啊,你先说,虽然你回答我了我也不一定会回答你,但是你不回答我我是绝对不会回答你的!”

喻文州悠悠地点了下头:“这样啊……”他把视线转向窗外,竟然是把这个问题放置了过去。黄少天于是不得不憋屈了,角度问题,他看不见同伴眼底的笑意,当然也更不可能知道同伴心里在想什么。

遭遇了堵车,公车陷入三步一停、五步一刹的焦人节奏,黄少天抓着喻文州的手臂,喻文州做好了随时拉他一把的准备。

他们就保持着这样一个互相掺扶的姿势,随着晃晃悠悠的公车一路前行。

窗外的景致变了又变,终于将公园远远的甩在了身后,那个游客来往熙熙攘攘的广场上,不断的有人与老树合影,不断的有人将写好的愿望挂上高枝。

在某一只卷着绿芽的树梢上,两条新挂的丝带被徐风吹得微微分开,过不了一会又重新背靠背紧贴在一起。那上面风格不同的字迹也彰显了写字者不同的性子,一个潇洒的快要变成草书,一个端正得一丝不苟。

“祝班长演讲比赛拿冠军!!!”

“希望家人安康,希望好友永远开心。”

 

番外5——下课时光

黄少天的最下层抽屉就像一个随时能掏出无限有趣玩意儿的百宝箱,有些陈年的小物件他自己看到了也要挠挠头,完全弄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比如这个大张着嘴等着别人把手伸进去的鲨鱼头玩具。

他一摆弄顿时乐得眯缝起眼来,过了这么些年小玩具居然还能启动,直念叨着要给班里的大伙儿开开眼界。

其实哪里需要他给别人开眼界呢?这可真是许多人童年共同的回忆了。

被细心的喻文州擦拭干净的鲨鱼头现在放在课桌上,引来一群人的好奇围观。一大排白森森的牙齿敞露着,需要大家把他们一颗颗按下去,而当按到某一颗特定的牙齿时,鲨鱼嘴会“咔”的合上,把你的手夹在里面。

说起来不怎么疼,但也足够激发人的紧张和亢奋之情了,玩的不就是个心跳嘛。

李迅尝试着按下了一颗,他迅速收回手,生怕自己成为第一个就倒霉的人。结果却是相安无事,他伸手拍拍胸口,如释重负道:“好久不玩,哥受到惊吓了。”

张佳乐也伸手去戳牙齿,还试图嘲笑李迅:“迅哥儿你行不……”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大家都唰唰地低头去看,十几道视线全集中在那只被鲨鱼嘴死死咬住的指节上。

“噗。”叶修率先发出了大家的心声。

“你妹的!”张佳乐恼羞成怒,一时没想好应该先跟叶修杠上还是去迁怒玩具的主人。

李迅突然坏笑一声:“嘿嘿,要不要叫云秀她们来玩?”他是想着女孩子被吓到时发出惊叫的表情一定也很美好,这话说出来就猥琐了,不过在场都是大老爷们,彼此交换个都懂的眼神就心领神会了。

可惜女生们不给面子。

苏沐橙跟楚云秀正在走廊上踢毽子,互相数着欠着对方的个数,哪有工夫搭理他们呀。

那边到底还是楚云秀略逊一筹,她擦了把额头上一点点汗水,摆摆手甘拜下风:“不行了,我要找帮手。”苏沐橙撩了把绑成马尾的长发,巧笑嫣然:“那不公平,一人拉一个帮手,我们玩二对二,重新计数。”

男生里会踢毽子的比较少,找遍一圈也只有吴羽策无所谓地表示玩一下没问题。他一起身,倒是把刚才还一脸昏昏欲睡的邻座也带得活络起来。

李轩晃晃悠悠地趴在窗沿上看吴羽策气定神闲地踢了几十个,抗议道:“都不带我玩啊?”

苏沐橙赶紧冲他招招手:“来呀,我还少个搭档呢。”

“得令!”李轩直起身体,边伸懒腰边笑,“不过我水平可没阿策好,你别嫌弃我。”说着从教室里绕出来。

女生叹气:“那今天我们是要输了啊……”

李轩憋着笑咳了两声,并不接话,只是接过吴羽策扔来的毽子。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显然是事前谦虚型的,等他不慌不忙地超过了吴羽策的个数时,苏沐橙已经在旁边开心地数着“欠6、欠7”了。

他最后高高的踢了一个花式做收尾,显然是还游刃有余的很。把毽子给楚云秀以后,李轩靠到吴羽策身边去站着。后者斜他一眼:“你干嘛?扮猪吃老虎?”

李轩无辜:“哪能啊,我知道您老人家在让着我呢。”

吴羽策不理他了,只专心等着毽子再轮回来。只是当他再踢起来时,用的却不是基本踢法了,首个动作就是模仿李轩先前的收尾,完美的模仿意在接受挑战,之后他又干脆利落地换了个花样,用花毽的个数来稳稳地再次把个数优势拉回来。

李轩笑叹:“你就这么不想输啊?”

吴羽策挑一挑嘴角:“偏不输给你。”

他们这战得正热闹呢,隔壁班跑来窜门的方锐都已经又从A班走出来了,还顺走了黄少天的鲨鱼玩具。

张佳乐表示喜闻乐见:“快拿走快拿走,这破玩意儿看的我头都疼了。”屡试屡中弹的少年手指都红了一圈。

黄少天也不在意,没有鲨鱼头了,他就围观喻文州跟叶修玩俄罗斯方块。

叶修拿的是蓝河的手机,后者也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时不时冒出一句担忧的提醒。

黄少天则是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方块儿堆中间堆中间。我看看叶修怎么样了……还不错嘛。哎呦班长那个T型换个方向插到最左边!慢了!天哪看你玩太紧张了感觉随时要输掉……”

“……”喻文州无奈地看着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从抽屉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好塞进黄少天嘴里。

叶修也关掉了游戏,摸啊摸的掏出一副扑克牌来,点了点算他自己在内的4个人头道:“来玩24点呗。”

这个倒不是第一次跟喻文州玩了,平时下课无聊时偶尔也会玩上几局,两个个中高手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在离他们两列远的地方,江波涛把板凳搬到了周泽楷的桌子旁边,正在认真的给他报语文听写。

周泽楷听写又不合格,语文课代表当然要“重点照顾”一下他。那么枯燥乏味的事,还占用了宝贵的本来可以跟别人一起玩耍的时间,但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不耐。

江波涛看着身侧人的作业本,偶尔给他纠正:“这个弼字呢这样记,左右开弓百发百中,是不是形象一点?”

周泽楷受教地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再碰到这字时还记不记得住。

又过了一节课之后,方锐终于把鲨鱼头还了回来,一边笑得顺不过气来一边分享道:“我真是没见过比咱班孙翔更点背的人了,玩10次他能中7次,这概率怎么不去买乐透呢?哦,不对,你们班张佳乐更厉害!”他诚恳地说。

更厉害的那个人怒瞪他。

这件事儿又成为了张佳乐心理账本上没完没了的一笔,想到就憋屈啊,捱到放学赶紧去隔壁班想找搭档排解一下郁结。

还没碰上孙哲平呢,先迎头撞上了孙翔。

两个人同时顿住脚步,看清对方是谁后久久对视着,两个人都终于体会到课文中那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真谛。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幸运D,最能理解幸运E。

孙哲平走过来扯走了其中一个:“干吗一脸悲愤?”

张佳乐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粗声粗气地要求道:“心情恶劣,请我吃东西。”

孙哲平打量了他两眼,又伸手拍拍他的脸:“请你喝AD钙奶。”

 

番外6——江周的七夕特别福利

说起上一次为了庆祝走秀圆满成功而举办的聚会,大多数人都不会忘记李迅,他首先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最后坑死自己的事迹后来被江湖中人广为传颂。回忆起那一晚,的确都是些让人津津乐道的趣事,这么大一拨人,有热衷于互相拆台的,也有真正体现同学爱的!

江波涛也在数七上栽了一次,他反应过来以后挺落落大方,道:“只好接受组织惩罚了。”一桌人呵呵呵地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上家张佳乐眼珠转了转,也学坏了:“那……你也来个双人惩罚吧!我们再等下一个输掉的人!”

少数服从多数,江波涛也只好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他没想到、其他人也没想到,下一次输的人竟然是周泽楷,这小伙子轻声报了个84以后被大家的口哨和起哄声包围了。叶修意味深长地道:“小周数学挺好的啊。”

张佳乐干脆跟周泽楷换了个座位,让两个要接受惩罚的人挨到一起坐,换座以后,他想了想,突然感慨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坐着有些别扭,现在总算正常了。”

叶修又开始对他放嘲讽,张佳乐自然不甘示弱的反击,其他人忙着看热闹,江波涛悄声问道:“看看刚才蓝河跟黄少的惩罚多惨,你凑什么热闹啊。”

周泽楷点点头表示早有准备,惜字如金地回答道:“没事。”

还好张佳乐毕竟比较“纯良”,倒是真的提不出像李迅那种损招,只说:“你们,互相表个白呗。”刚说完就被纸团砸了,也不知道是谁嚷了句:“至少让他们一个公主抱另一个绕场一周啊!”听得江波涛忍不住用感激的目光洗礼张佳乐。

不过其实,这对于他们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项目,江波涛转念一想就觉得说不定还不如公主抱呢,这……要如何让小周表白啊?!话说,小周真的知道表白该说什么吗?

他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多虑,拉了拉周泽楷的手臂准备传授一点表白常用句,还没等张口就被其他同学拉了开去,一群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小伙伴们硬是不让他降低游戏乐趣。

听到李迅还举着手机半真半假地说要录下来上传论坛,江波涛连忙用手挡住脸:“别闹啊,跟校草表白我压力很大的。”说着清了清嗓子背起了情诗。怕大家不给他通过,他背完一首背两首,背完古代背现代,背完中国背外国,一边时不时瞥一眼周泽楷,眼神里有揶揄也有小窘迫。

大家当然没有给他不通过,这种表白方式别开生面,高端洋气,实在让人惊叹不愧是语文课代表。江波涛的思路是这样的,自己多背一点,等于连带着小周的份也算进去了,不过大家显然都不是这样想的,大家表示小周也要给个说法。

周泽楷从刚才开始就一边听江波涛背诗一边抽空弄一下手机,这会儿突然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全场肃静的瞬间,他揿了揿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同时里面放起了音乐——

“怎么这么耳熟?”黄少天嘀咕着,试着跟上哼了两句,一拍大腿跟喻文州说,“哎呦卧槽,这不是那首什么……一定要爱你吗,恶俗歌曲榜上排第几来着?”

叶修道:“呵呵,难怪你会唱。”

黄少天翻白眼,正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喻文州却说:“还行,不难听。”他立刻来了精神,又跟着周泽楷的手机一齐展现歌喉起来。

这一闹,反而没人记得辩论一下周泽楷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到底算不算通过了,手机里还在唧唧哇哇地放着:“我爱你一定爱到花都开了,鸟儿把歌唱;爱到牛郎织女为我们点头,爱到花儿绽放鸟儿成群把我们环绕,爱到每道彩虹映出你的美……”

趁着没人注意他们,江波涛好奇地问他:“你喜欢这种歌?”

周泽楷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刚下。”

 

番外7—所谓同居          

“你不要劝我,就算劝我也没有用,我要离家出走!”咔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黄少天也曾经是一个隔三差五会惹家长生气、甚至闹到被狠狠骂一顿的不省心孩子,所以他这般嚷着“气死了气死了”给好友打电话、然后发表离家宣言的套路——对喻文州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少年老成的男生决定过半个小时再回拨去安抚一下,大概也就没事了,所以当黄少天拎着小行李袋跑来狂按门铃时,他真的一时愣住了。

反应过来便忍不住失笑:“所以你所谓的离家出走,就是从你家走到我家?”

黄少天躺在他家沙发上装死,表示你想怎样吧反正我来都来了。

喻文州不想怎样,他只是要给黄妈妈打了个电话,好叫家长不要平白担心。黄少天连忙阻止道:“不成不成,她等会儿一定在电话里骂我,还会让你把电话给我再接着骂!”

由于他誓死不妥协,喻文州只好改为给阿姨发了一条短信说明情况。

黄少天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却又看不清手机屏幕上都写了啥,过了会小机器嗡嗡振动起来,喻文州点击了读取,他就紧张兮兮地问道:“我妈怎么说,是不是让我这辈子都不要滚回去了?还是说她准备亲自来抓我!”

“阿姨说……”喻文州想了下,捏着嗓子模仿说,“跟阿天讲,晚上要做牛腩炖萝卜,煲乌鸡汤,还有耗油酱烧……”

“……得得得我回去还不成么。”

黄少天人生中第一次跨出家门的出走,耗时一个小时便宣告失败。

 

话说回来,为什么喻文州会有黄少天家长的手机号码呢?这就说来话长了。

早在初中的时候,喻文州跟黄少天关系就比寻常玩伴来得更加亲密一些,甚至在暑假短暂的“同居”过一个星期。

那时候喻文州的父母都要外出,儿子聪慧又懂事,所以让儿子看一星期房子也实在没有不放心的道理,偏偏黄少天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就琢磨起了一个念头——

“一个人在家不是要寂寞死了,来我家玩几天呗?带好衣服啊毛巾牙刷什么的就成。”他都已经在絮絮叨叨地帮对方整理物件了。

喻文州本来不想去,因为那总归会给别人家长添麻烦,黄少天举着手机,举到耳朵都烫了他还是不肯松口,手臂酸麻的少年只好怒而把电话交给了自己的娘亲大人。

没有料到对方家长的热情,喻文州大部分时间都只来得及嗯嗯啊啊地应对。和气的女声最后总结道:“阿天在家天天不写作业,你来了哪正好帮我们监督他。”

背景音里隐隐约约混杂着黄少天不满的抗议,喻文州在自己都没注意到时已经弯起了嘴角,这次不再推拒,认认真真地答道:“好。”

黄少天家里一贯是实行家务分配制的,烧不好菜又懒得出门买菜的少年一般就领到洗碗的任务。可他总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洗完又不擦灶台和墙壁,然后次次被老妈教训。

自从喻文州来了以后这情形就改善许多。

虽然名义上是客人,喻文州还是主动要求帮忙去洗碗,黄爸爸黄妈妈顿时觉得这孩子十分乖巧,点点头相视一笑,手一挥就允他进厨房接受锻炼了。

已经在厨房站着的人看了一会同伴所谓的“洗碗”,摇摇头颇为无奈地接手了,还试图教导他:“你这样洗不干净,要这样……”

两手空空无所事事的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做出特别傻乎乎的样子,拼命点头,等喻文州一扭头去转水龙头,他立即转换表情做起鬼脸来。

做了三回以后终于被抓个正着,喻文州:“……算了,你帮我擦碗吧。”

最后分工愉快,一个洗一个擦,喻文州仔细地把台面墙壁都擦过一遍才领着身后的小尾巴回房间。

下午两个人一起在客厅剥毛豆或者择豆芽,面前分别放个小篮筐。黄少天平时懒于做这些,可有了竞争意识之后就不同了,不一会儿手下飞快地堆起了半筐子毛豆,还要得意洋洋地挑衅:“哈哈班长你行不行啊,不是我说,半小时就这么点进展,啧,太惨不忍睹了。”边说边故意想用沾满豆荚毛毛的手指去蹭喻文州的脸。

后者一般这时候都只是笑而不语,偏不提醒他阿姨已经走到他身后了,然后等着阿姨来视察时给自家儿子脑袋上拍两掌。

所以说,娃娃这种东西,也是需要对比的,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你看看别人家孩子BLABLA”的人间惨案了,自从喻文州来了之后,诸如此类的惨案天天上演,最后黄少天实在受不了,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班长,手指划了一圈从对方脸上指到了门上,煞有气势地宣布:“靠靠靠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家出走!”

喻文州没有反应,倒是转身去开了衣柜门,状似要整理衣物。

黄少天还在床上,很有节奏性地一蹦一蹦:“你在干啥?”

“我帮你拿行李。”

他不蹦了,欣慰地抚掌而笑:“小妞儿手脚挺麻利,莫不是要追随小爷我一起出走?这个这个……看我带你吃香喝辣……”讲着讲着就开始胡说八道。

……

两个人在一起,竟然是连觉都不太睡得着。闲处时光易过,等闹到深夜,有时候还会招来门外警告的敲门声,几次三番阻止黄少天不成的喻文州只好一手箍紧同伴的腰,一手捂住同伴的嘴,悄声附到耳边说:“别闹。”

已经关了灯的阴暗房间里,黄少天维持着被钳制的姿势眨了眨眼,他的眼睛比漏过窗帘照进来的灯光还要亮。

 

也就是在这短短几天里,喻文州成功地讨得了两位家长的喜欢,黄妈妈甚至要跟他交换号码,美其名曰更方便监督阿天在学校里的学习情况。

黄少天懒洋洋地倚着门,冲喻文州无奈地摊了下手,他觉得奇怪,不觉得有被管束的痛苦,反而不知为何挺高兴的。

这两个号码的联系,还真的就一直保持下来了。

后来黄妈妈会问喻文州自己儿子有没有在学校里闯祸,再后来喻文州会问两位家长喜不喜欢他上大学那地儿的特产,再再再后来,老人家如果想给两个后辈寄点东西,连地址都只要写一处儿了。

小时候晃荡到要好朋友家里去“同居”,长大了肩挑着社会压力“同居”,从某一种单纯的感官上来说,无非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空间更大了,时间更长了。

愈相处,愈平淡。

曾经为着新奇的体验亢奋到晚上睡不着觉,后来一切都自然成习惯,应该买什么菜,应该几点前回家,全都是按部就班熟练成本能的流水线。

大概有一件事儿没有变——黄少天仍然时不时要遭受“你看看你,再看看文州,你这倒霉孩子咋这么不叫人省心呢”的人间惨剧。

他正走在大街上,拎着电话接受教训,实在苦不堪言,只好一通胡扯努力把话题引开,从最近老家天气怎么样一路瞎侃到猪肉又出质量问题了这年头简直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终于临到收线,“哎妈,那我先挂了哈。”他声音里笑意满满,“文州等我回家呢。”

 


番外8——涮涮涮 

学校外头新开了一家涮涮锅,张佳乐路过好几回了,望着里头腾腾的热气不禁有点儿眼馋,又整好是秋末冬初寒意渐浓,谁能说不是一个合宜的火锅时节呢?

“老孙,我请你吃涮涮锅,走不走起?”第二天放学前孙哲平来A班找他,他豪气万千地一挥手。

“你请客?”叶修的耳朵这时候特别灵敏起来,冲蓝河招招手,“来来,吃火锅了啊,给乐乐个面子,不然他又要哭了。”蓝河想笑又觉得不太好,表情很尴尬。

“靠你——”张佳乐怒发冲冠,手指颤巍巍地还没指稳,后头一个人影不知从何处天降,热情地一把勾住他脖子,聒噪得要死的声音直接夺去了他的话语权。

“请客?请什么客?要请客怎么能不叫上我啊到底是不是哥们儿,还有没有同窗情谊战友爱了!”黄少天喜洋洋地凑热闹,他也只有这时候才会真心响应叶修,“班长快收拾书包!走起走起不要落队!”

张佳乐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了,涨红着脸憋屈道:“你们简直丧心病狂……”他不忘最后留个眼神飞刀给杵在一旁玩游戏的孙哲平,“孙哲平你大爷的,见死不救!”

孙哲平趁他们插科打诨时正新开了一局游戏,腾不出手爱莫能助道:“叫我大爷也没用。”

吴羽策见他们聊得开心,本也想去掺合一脚,无奈李轩这个要参加剧社排练的倒霉鬼非要拽着他一起吃盒饭。

“火锅跟你,你觉得我会选哪个?”吴羽策冷笑。

李轩冲他挤挤眼:“这还用说嘛?虽然你吃不到涮涮锅了,但我可以请你吃帅锅锅。”

吴羽策:“……”恨不得拿新华词典砸过去。

最后张佳乐在小伙伴们的簇拥下,如同被山贼们掳获的花姑娘一样,押送进了火锅店。其间碰上在校门外游荡的林敬言跟方锐,已经心灰意冷的张佳乐自暴自弃地主动抛出邀约,那两人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人多,只能把角落好几张桌子拼起来,合计了一下便决定每两个面对面的人合用一只锅。

这面从左到右是孙哲平张佳乐方锐林敬言。

对面则依次坐着蓝河叶修黄少天喻文州。

孙哲平跟蓝河挺和谐,蓝河想去夹一个牛肉丸子时,孙哲平还会用自己的筷子轻轻架住他的,提醒道:“再等会,没熟。”

叶修跟张佳乐就没这么友爱了,张佳乐盯着沸腾滚水里浮动的蛋饺,一准儿是把它当作了叶修的脑袋,看着看着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他还喜欢吃金针菇,放了许多下去,叶修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一眼,等他开始大口大口吃菇了,才突然道:“以前我给一位正在吃金针菇的老兄讲笑话,他一边大笑一边……你猜怎么着?金针菇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咳,咳咳,叶修你妹的非要挑吃饭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张佳乐的金针菇没有喷出来,但是他被呛到了。

蓝河闭上张了一半的嘴,默默地看着刚夹上筷子的金针菇,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修这才注意到,像是有点惊讶,偏头说了声:“啧,误伤。”也不知语气里几分诚意。

张佳乐此时的脸色十分好看,他咬着牙在桌子下面伸长了腿就是狠狠一脚跺下去。

“嗷——”叫起来的不是叶修,反倒是方锐。

张佳乐这会儿可没心思管叶修那张写满呵呵的嘲讽脸了,赶忙给人家道歉,但是
方锐大大……你说你有事儿没事儿腿干嘛伸那么长啊!还往旁边伸!

龇牙咧嘴的方锐,挥手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三大盘牛肉。

张佳乐:“……”

孙哲平给他夹了很多豆芽,平板地道:“吃,不然划不来。”

要说最能彰显男儿本色的呢,还要属方锐跟黄少天这锅,旁边喻文州跟林敬言还在像模像样相互客气时,他们早就在各种彪手速地混战了。

黄少天抽空扭头:“班长班长,这个蟹柳怎么看它熟了没?这不颠来倒去都长一个样?”

还没等喻文州开口呢,方锐先抢着说了:“这玩意儿呢就跟尸体一个道理,等它浮上来了就是彻底死了。”

林敬言一边低头擦平光镜上的水雾一边阻止他继续败坏大家吃饭兴趣:“别听方锐瞎说。”

方锐没理他,眼疾手快地夹到了这锅里最后一个蟹柳,睁着一双真诚的双眼问黄少天:“你要不要?咱对个暗号?天王盖地虎!”

连张佳乐都把半个身子凑近他们这边抢答:“宝塔镇河妖!”

哪知方锐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呼“差矣差矣”,一边筷尖一挑蟹柳一抛,就用嘴接住了。

黄少天没跳脚,他当然不会跳脚了,喻文州从自己跟老林那锅里夹了蟹柳给他。他心情不错地问:“那暗号怎么对?”

方锐挑高嘴角,转头冲林敬言又原模原样地说了一遍:“天王盖地虎!”

林敬言瞅着他,眼里满是浅浅的笑意,无奈道:“小鸡炖蘑菇。”

黄少天拖着喻文州起身去自助台添调料,张佳乐也早就默默缩回了肩膀,搓了两下手臂,表情古怪地问孙哲平:“我怎么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说着呢,对面方锐又嗷呜了一声,原来有只小狗屁颠屁颠从店外一溜烟跑到了他脚旁边窝着。他肩膀都绷紧了,眼睛不往下瞥,小声叫道:“林敬言大侠你快帮我看看,它在下面干啥呢?”

“它什么都没干啊方锐少侠。”林敬言握了握他肩膀以示安慰。毛绒绒的小动物似乎感觉到自己呆在错误的地盘,成为了不受欢迎的来客,便默默地挪到叶修跟蓝河座位中间,继续呆呆地杵着,也不乱吠,耳朵时不时折动一下。

“怎么不会叫?”叶修摸摸下巴,“这狗没个性啊,没前途了。”

蓝河一个低头就跟被莫名判定为“没前途”的可怜蛋对视上了,也不知是被小狗无辜澄澈的眼神打动到还是怎样,他夹了一片肉试探地扔下去,见它只是闷声不响地叼着吃了,有点惊叹:“这也太乖了。”说着又夹了一块牛仔骨。

小狗很配合地伸长脖子,迫不及待地去够筷子头。

啧,你当心被咬,叶修本来想这么说。他最擅长的可不就是破坏气氛嘛,哦不对,这回可不是破坏气氛,不叫的狗万一咬人了才最糟糕,这可是半认真半玩笑的提醒。不过视线在蓝河跟小狗之间打了两个转之后,他又放弃开口了,只是自己也盯着多加照看。

男生食量大,装着牛肉羊肉卷的大碟没多会儿功夫就被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空了又换新的,几次之后大家就有点不好意思再叫加菜了,特别矜持地涮生菜玩儿。

张佳乐被逗乐了,一招手叫来了服务员的点菜单,递给黄少天他们,笑道:“点呗,我还养不起你们一顿?”

孙哲平点头:“随便点,我请了。”

全场哗然,在一片“老孙你变土豪啦?”、“老孙我们做好碰友!”、“老孙你这是被哪位富婆包养了?”中,张佳乐不满地觑他:“你要抢我面子?”

老孙反问:“你不是说请我?”言下之意是你本来就只说要请我,那我请他们有何不可。

后来他们一起走着乌漆嘛黑的夜路时,张佳乐还嘲笑他:“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特帅气?”

换来一声很坦然的承认:“是还成。”

于是张佳乐啼笑皆非着——心里极微小的一点不乐意也偃旗息鼓了。他想自己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若是这事摊到别人头上,说不定就暗暗不爽了,会想你抢着请客是为了同情我、损我面子还是显示自己多能干啊?可是他多了解老孙,知道这人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兄弟,哪怕这方式也许显得罔顾他人心情,它也的确是出于毫无杂质的好意。

他摇晃着脑袋笑:“你就臭美吧!”

在火锅店门口分开以后大家各走各路,眼前正是美好的周末,连住校生也赶着回家——

11月的夜里已经凉飕飕了,黄少天还穿着短袖,他走一步跳一步,一会儿正着走一会儿倒着走,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身体多恢复一些热量。

喻文州问他:“很冷?”

“哪能啊!开什么玩笑我会怕这点冷?”黄少天忙把背挺得更直一些,他眼睛一转就知道喻文州在打的什么主意,揶揄道,“班长你的外套也薄得要死以为我不知道哪,你要是想演什么美人脱衣救英雄的戏码还是省省,你给冻生病了我找谁抄作业去!哎干啥?哎哎你吓我一跳……”

他说话时一贯是这样手舞足蹈的,好像不比划两个手势就没办法把心里的情绪完整地表达出来。这会儿挥到半空的手被喻文州捉住了,也不知有没有在黑暗里老脸一红。若是叶修在,说不定会逮着时机调侃一句“好你个文州,这会儿倒是手速过人犀利精准”。

两个人的手都不热,被风吹得微微麻木,可是牵了一会儿之后逐渐生出暖意来。

后来就到了应该分头走的岔路口,黄少天张张嘴刚准备道别,话头却难得被对方抢一次先。

“前面那家报刊亭还开着吗?”

他顺着喻文州的手指的方向张望,那条他要走的路上华光迷离灯火璀璨,还要再走过整一条街、穿过红绿灯,才能看见所谓的报刊亭。“这么早肯定是没关,不过你要买什么明天再买不成?也不对啊你自己回家路上没有报亭?”自己的话音刚落,他突然有点了悟。

喻文州已经走出了两三步,转身等着他赶上来的同时缓声解释:“还是先去买好比较踏实。”

并行的路又长了一段,街边卖烧烤和煎饼的小摊小贩陆续出动了,香气和热气裹住了半边街道,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等到了报刊亭,实际上离黄少天的家也就不远了,他看着喻文州买好杂志,故意夸张地叹了声:“你是踏实了,我可不太踏实,到家记得发短信告诉我声啊!”

喻文州微笑:“嗯。”他随手把杂志放进了包里。

 


番外9——屋顶的上帝

“不行不行,周泽楷你再往前走点儿,要不然光线不好。”楚云秀指挥着。

苏沐橙站在她身边,也出声建议:“我觉得小周的表情到位了,但是江波涛你不要光是站着看他啊,你的表情也要有点内容呀,这个镜头可是很重要的,收尾也要用。”

江波涛苦笑:“我再试试。”

边上扛着单反给他们摄像的高年级学长觉得好累啊。

他们在做的是一个以小组为单位的微电影练习,前两天老师刚在讲台上宣布完这个消息,底下就开始炸锅。

因为是自由分组,叶修正在跟蓝河说:“哥又要成抢手人物了。”

耳尖的黄少天逮着了这句,立刻嚷道:“靠靠靠你不自恋能死啊,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抢你的,而且你有什么好抢的大家为什么要抢你啊!”

叶修也不在意,只是笑:“呵呵,哥会剪视频,你会吗?”

他们还在这拌嘴,楚云秀却已经按住了苏沐橙了手,两眼放光地道:“我突然有了灵感,这回是一个积极友爱充满正能量——”

“当然也不缺少狗血元素的故事。”苏沐橙笑眯眯地会意街上。她们俩同时回头去物色合适的“演员”。

最后两个女神不顾一众男人挽留,毅然决然地扯着江波涛和周泽楷搭伙,历时一个晚上的创作之后,剧本出炉了——

这个被叫做《屋顶的上帝》的故事讲的是……

有那么一个主持午夜情感类广播节目主持人,他每天都听不同的人的心声,他在节目里的名字叫无浪,无风也无浪,方能温和地给予开导和安慰,去抚平那些愤慨悲伤和不平的心灵。

但就像每一个正常的都市年轻人一样,其实他自己也有生活中的烦恼,比如作息的颠倒,比如家里愈催愈急的相亲,他排解这些苦闷的方法就是折纸飞机飞到对面那栋楼的屋顶去——他住在很高的楼房里,而对面的屋顶差不多跟他持平。也会间断地写上一些诉苦的话语,反正也没有人会看到它们。也会有些自嘲的想,大家把烦心事说给他听,他却只能把烦心事说给上帝听。

那间采光不太好的书房,书桌正对着窗户,他的纸飞机们有一些不慎落到对面楼最高一层外面的小阳台上,不过因为那个房间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居住,阳台都积灰了,所以没关系。

迎来重要转折的时候来了,那是主持人长久以来第一次在出门前忘记关上书房的窗,而当他回来时,发现书桌上落了一只纸飞机。他望着对面冷冷清清空无一物的小阳台,忽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这纸飞机是对面的住户为他飞回来的——尽管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他又折了一封新的飞机,在一侧的机翼上写上了“你好”两个字,这一次认真地瞄准了其实并不遥远的小阳台。

他甚至故意再也没有关上过窗户。

如同一般的故事套路,纸飞机带着另一个人好奇紧张的招呼飞了回来,从此他们常有这特殊联系的往来。主持人在白天投递出问候,而当他下了夜班回来,也总是能看到桌上或是地上躺着回信。

一直神神秘秘的对面住户终于剥落了一层面纱,那是一个比他小几岁的青年,不幸的得了一种随时有可能死去的病,他自闭且不善表达,不下楼,离太阳远远的。

有一天他恍惚又突然地想起了曾经学过的一首诗,首一句是,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孤云飘出了山谷,世间的安静或喧闹与他毫无关系。这些字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和那些被折成飞机的信纸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有点儿难过。

说是职业病发作也好,同情心泛滥也好,他想帮助这个素未谋面的青年。他跟父母好好地谈了一次,说明自己的想法,不再去为无果的相亲焦头烂额,又买了一些心理的书研究阅读,试着用细致体贴的交谈来开解男孩子。

有时候也和从前一样,在纸飞机上说一些自己的烦心事,那都是从前只说给“上帝”听的事。

有一天做节目时主持人接到一个女生的询问,问他怎么可能有永不变心的恋人。

主持人想了下,告诉她:“的确有的。就像去苹果园里采到了心满意足的苹果,你带回家珍惜它,确信那是最好的,并且为了它再不去果园,这样就可以了。”

那天凌晨回家以后,他在迷蒙的睡意和另一股显得古怪而狂热的清醒里,写下了第一个带出热切意味的邀请。

“你想出门走走吗?”

他们成行了,在一个温凉的薄暮时分。

路灯暖黄的光线照在公园的花圃上,荧荧的浮起来一层,青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们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傍晚,最后青年对他说谢谢。

后来和再后来,终于有一天,打开的窗户里再也没有纸飞机飞过来了。

主持人最后折了一个纸飞机,飞到了对门,那上面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谢谢你。为了很多事,为了那些诉说给上帝听的烦恼,最终交换回最安静温柔的陪伴。

他想起那唯一一次的见面,他在小区楼下站着,在耐心的等候里看着黑黝黝的楼洞里慢慢走出一个肤色苍白高挑俊俏的青年,那青年好像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有明显抗拒感地僵立在原地,似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往前,而在抬头看见他之后,青年有点儿讶异地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主持人见过很多好看的人和美丽的姿态,听过许多故事里动人的情节,可是他忽然觉得,全都比不上那一个细小的微笑。


(下)

他们并没有学过表演,摄影和剪辑技巧也不算高明。但是他想他们也有能做到的,比如做出一个用心的剧本,还有尽可能地投入感情去演。

——而问题也恰恰出现在这里。

主持人的表演似乎在哪里有所欠缺,相比之下也许小周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江波涛有点儿无奈地想。

青年的角色台词很少,甚至连镜头也不多,直到微电影后半段才掀开真容。如果观众是不了解他们的人,在看到那个从楼洞里慢慢步入阳光的青年时,一定会为他的面容所惊艳吧,江波涛想着想着,忍不住微笑起来。

再一抬头,不期然地迎上了周泽楷担忧的目光,他即刻反应过来大约是自己忽而叹息忽而傻乐的表情太过莫名了。他并不解释,只是状似随意又确实认真地道:“小周真是厉害啊,那个停步的动作怎么想到的?”

他们都看了先前拍摄的片段。

主持人带着青年走向公园,一路上主持人拣着轻松的话题,慢慢地说与同伴听,适时地停顿,等待青年插进简短的回应。他走在领先三四步的地方,并不刻意回头,那是因为他知道青年长久没有跟别人接触了,总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就从这儿开始,周泽楷即兴般发挥了一段。

他看着江波涛的背影似乎离得远了些,本能地想拔腿去追,却在下一秒怔愣地停下了脚步,只看着前头的人越走越远。

江波涛却因为这段不在剧本中的处理呆怔了一下,犹豫起该怎么后接,这一个场景的拍摄于是没有完成。

看回放时江波涛只觉得心里一动,他觉得这个处理很好,很有感觉,但是却又不能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这才有了直接询问这一出。

周泽楷想了一会儿,组织好措辞:“……不在……一个世界。”见江波涛还是不能完全领会,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慢慢染上拍摄时的神色,一半茫然,一半恍然,也有钦羡,也有痛苦。

他就用这样的神情看着江波涛,轻轻地说:“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如果你代表了一个平稳柔和的世界,我就只是一个静静旁观的影子,我会觉得羡慕,觉得好奇,因为那是我从未踏足的世界,是我无比向往的世界。

如果真的有的有那样一个人,他在漫长的时光迁徙里一直等待着一只纸飞机飞到自己的窗前,他一定其实着渴望着被理解,也渴望能跟人沟通。

只是被压抑了太久的翅膀已经无法飞行了。

江波涛仔细地在想,略略皱起眉,他试图把自己和小周都代入进这个故事,如果一转头看到小周孤独地站在那里,他的第一反应、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他闭了一下眼睛,对周泽楷道:“等下还是这样演吧,我有一个想法……”

再次拍摄时,江波涛在一边走路的过程里就一直玩着手上的一片糖纸,他只是加进了这个很随意的小动作,使得这段路途更自然,更像是在与一位相识已久的友人漫步。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疑惑地转身,他的同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站着,转瞬的诧异过后,他的眼里浮起怜惜,并且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回去。

他把一只用彩色糖纸折成的纸鹤放在了周泽楷的手心。

周泽楷的眼神摇晃了一下,那里面有一簇星光正在缓慢地被点亮起来。

他们走过的小路旁,有低低的虫鸣交杂,一声长一声短。草丛里探出两三朵嫩黄来。富丽的凤仙已经开过了,秋葵花正挣扎着破出花苞展露身姿。

这世上万千种花,有的开在盛夏,有的绽于仲秋。然而哪怕是被弃置、被忽视,被黑暗笼罩的角落的野花,它开得晚些,但是总归会迎来自己的花期。

 


收工回家的路上,江波涛微笑着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开玩笑道:“小周这么有天赋,干脆去学表演算了。”

周泽楷连忙摇了摇头,略微害羞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的光和月光柔软地交织成一片,不知道前头的路还有多远,他们始终是并肩而行。

 

 

 


番外10——知心 

高三结束之后的那三个月,是人生里最漫长的暑假,有人彻底宅在家中日夜与电脑难分难舍,有人与家人朋友一道游山玩水惬意自在。

也有人仍按部就班一如往日地重复着并无大改变的作息。

江波涛就是这样的其中一人。然而空闲的时间骤然增多,也意味着与周泽楷见面的机会大大减少,都已经是理智的成人,他们并不搞日日黏糊在一起的约会,只是习惯性地每天通几分钟简短的电话。

“小周,我们去爬山吧。”某一日他脑海里骤然闪过灵光,脱口而出地建议道。

“……?”

江波涛笑了声,即便没有听到回答,他也能想象到周泽楷微微疑惑的神情。将手机换了一边耳朵接听,他解释道:“去看日出怎么样?”

说来也不过是一个略带孩子气、一时兴起的提议,正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心里也兴起了些“想做便做”的自在豪爽之情。若是换个对象,可能苦着脸对他惨嚎不愿早起,可对面是小周。

他意料之中地听到一声“嗯。”。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十几日的长假已经把人磨出惰性来,最后两个人都起迟了一点点,会合的晚了一点点,然后爬山的动作慢了一点点,这么多一点点加起来就成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看不成朝阳冉冉升起的样子了,红日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悬上远天,散发着薄薄的、艳丽的红光。

时候尚早,空气中的凉意划过裸露的肌肤十分惬意,身体里有涌上来的热气,额头上的薄汗却已经被微风吹干。

此时唯一的问题就是,走了很多路,只恨不得立马坐下休息一阵。

相距几十步就是一座凉亭,可是江波涛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动了,正好身后就是一片覆盖着嫩草的小坡地,坐上去时还能感觉到湿意。

这样一来两人的身高差距一下子拉大,他有些费力地仰着脖子:“小周要坐一下吗?”

周泽楷低头看他:“不累。”

“好吧。”江波涛摸摸鼻子,半是气馁半是不甘地在心里把勤加锻炼加入到未来计划中去。

有遛鸟的大爷跟着鸟叫的节奏哼歌,有老太太们在跳有许多扭腰动作的舞,有男人牵着小女孩好不容易登上山顶,旋即又要下山,小女孩嘟着嘴喊“爸爸抱抱”。

没能看出日出,当然是遗憾的,但是来这样一趟,又是非常值得的。江波涛望着山脚下变得很小的房屋建筑,问道:“还想再来吗?”他促狭地眨了眨眼,开玩笑道,“比如一起天天早起锻炼。”

连周泽楷都忍不住露出告饶的笑意。

江波涛也笑,一边笑一边却也掺合了一丝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怔忡:“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等分数线出来,等各自填过志愿,他们这本来同窗的一批人便要准备飞向不同的天南海北,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

话出了口他才反应过来,竟然又不知不觉地牵扯到那场将从前与未来彻底隔开的高考。也没办法,对学生来说考试和成绩自然就是头等大事,即便处于舒适又略焦急的等待放榜期间也从未改变。

曾经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畅想着跟喜欢的人以差不多的分数,考进同一所大学,后来就明白这几率实在还是过低。

对于其他好兄弟,他是可以做到洒脱些的,也许一边约着放假时必定要桌游唱歌嗨通宵一边在偶尔的联络里互相调侃。往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美好,没有谁有必要为别人的路操劳。

但对周泽楷,他得承认,即便是在尚未分离的此刻,他就已经忍不住因为想象中那些无法随时见面的时日感到怅然了。

他觉得自己的担心或许是过多的,但仍无法控制地想,小周到了新学校会碰见怎样的同学?能变得擅于言辞一些吗?会不会因为寡言被人误解?

人都是很贪心的,得到一样好的事物以后,又忍不住去想象尽善尽美的状态,想要一抬眼一回首就可以触及的距离,想要替他挡住可能出现的所有灾厄,想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他快乐开怀。

他不说出口,因为正如他了解着周泽楷一样,周泽楷也了解他。

他只是说:“我会很想你。”这保证里已经捎上了浅浅淡淡的思念。

周泽楷也坐了下来,用手掌覆上了他的手,安慰一般。“……寄明信片。”

会寄很多画了简笔素描的明信片,也许偶尔地也寄一封长信给你。你永远不必担心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而当你收到它们,你就会知道我也同样盼望着得知你的近况。

于是江波涛也重新勾起唇角:“那么我也要礼尚往来,包括画画的部分。”

两个人都想起了从前被放在教室幻灯片里那些“惨不忍睹”的画作,虽然明知道江波涛只是故意那么说,周泽楷还是含着闷笑嗯了一声,诚恳地拭目以待的样子。

他们安静地享受着山顶的清风,交叠的手没有分开。

等到要暂时道别的那天,总也可以微笑地互道再见。没有谁是谁翅膀下的雏鸟,没有谁有必要和谁黏在一起,分离也并不意味着失去。

心怀思念,各种经营生活,然后一起期待着重聚的那一天。

 

 

07 Nov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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