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之阳

黄少天从很早的时候就想象过日后跟喻文州生活在一起的场景，那跟在蓝雨俱乐部共用一个房间会有多少不同呢？牵起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或许那只来源于一瞬间的情动，难的是要一直这样走下去。

所以也会有矛盾，说不定上升为争吵，柴米油盐跟所有童话都不一样，更平淡、更无情。好在他们会有办法把这些也转化为小小的生活情趣。

到底是很相配的，一个像火一样热烈燃烧，一个像水一样平和流淌，没有什么水火不容，光团温暖了流水，流水承载着光团，不曾熄灭，不曾干涸。

这样一说，总会有很多人觉得黄少天是率先表白的那一方，他应该理智耐心机敏地经营这一段关系，而后找准时机祭出一击入魂。但其实联盟最好的机会主义者在恋爱里也是一个会迷瞪的普通人，也会觉得像落在天空的棉花糖堆里，飘飘然不着实处。

最后喻文州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跟他表白，皆大欢喜之后，黄少天一边乐滋滋的一边还抱怨太高了风好大，倒不是冷，就是把他发型全搞乱了，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煽情美好的场景？不过演员的发型都很固定，比较不破坏气氛。

喻文州凝视着他被吹飞的额发和露出来的额头，安慰道：“据说脑门饱满的人都聪明。”

“队长你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觉得我有点吃亏啊？”

有人眨眨眼，谦逊道：“其实我很紧张，也想过万一被少天拒绝怎么办。”在黄少天一脸的不相信下，他镇定地继续道，“所以才选了这里。”

“方便失败以后拉着我一起跳下去？”黄少天笑嘻嘻地调侃他。

喻文州也笑：“这都被你发现了啊。”

倒是很多很多年之后，黄少天终于遇到机会，从微醉的喻文州嘴里听到了真话。

那时候已经一起长到了可以互相戏称老家伙的年纪，一帮旧识好友早就不再像从前那样紧密联系，他们不再追逐着同一个目标了，各自经营的生活里多了新的牵绊和责任，新的欢喜和烦恼。QQ群手速大战的场景少了很多，但是每年在一个城市小聚的约定还在，转转悠悠的，终于到了G市。

不免聊起峥嵘岁月，往事唏嘘的戏码没能上演很久，又谈到这个社会呢到哪都是一样，什么工作什么领域的学习和适应都逃不过一个定律，不要脸的人混的比较好。

张佳乐道：“老叶的成功从来不是没道理的。”

黄少天反应很快地摆出沉痛脸，只可惜跟藏不住的笑意混在一起整的不伦不类：“祸害遗千年啊！”

“都多久了一点长进跟创意都没有。知道你们羡慕哥，不用这么委婉的。”叶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随便先拎了一个开火，“那个谁收敛点啊，在家属面前也不知道保持形象啧啧。”

“滚滚滚谁要羡慕你！对你要什么形象啊你都那么没下限了我们不配合一下能行么，还有别想转移视线，我家属在心里点一百个赞支持我们围剿你啊知道不？  ”

黄少天就给他展示了一下多年未减的语速和垃圾话攻势，越说越激动，到后面直接站了起来还挽了挽袖子。

想进包厢来不知道准备跟他们说些什么的小哥刚打开半扇门，就把里面热火朝天好似要开始干架的场面震了一下，默默地又把门关上了。

那天闹到很晚，其余人都在邻近的酒店、早就预定好的房间里过夜，黄少天跟喻文州走在夜风温凉的大街上，之前都喝了点酒，黄少天有些亢奋地一个接一个踩路灯的影子，喻文州就认真地帮他一个一个数着。

他们聊了很多往事，在说到那次改变了两个人人生轨迹的“谈话”时，喻文州偏了偏头，一半意识已经陷进了回忆里，他说：“其实我那么说时，就知道少天会答应。”

没等黄少天接口，他先接下去道：“你应该和我在一起。”除了我没有别人。

这种天经地义的自信一直以来被他温润的外表掩得很好，谁知道这次是借着一点点酒精的作用才用孩童般顽皮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来、是不在计划内的泄漏，还是他觉得是时候说给黄少天听了。

他们都停下了脚步。

10。黄少天在心里念叨了一声，他踩在第10个路灯的影子上，扯了扯喻文州的衣领，跟他接吻。

都离开那个舞台10年了。

喻文州怎么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就像淡定自若地给全队做战术布置时一样，就像他们第一次遇见、在训练室里眼神相接时一样，有能力让他在一屏息的时间里心跳骤然加快。

其实是有很多变化的。

比如以前很忙一切很紧凑，鲜有机会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就不同了。

喻文州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时，身边的人还没有醒，他尽可能轻地翻了个身，让自己能清楚地面对着爱人的侧脸，然后他伸出手——

戳住沉睡中的人的脸颊肉，一点一点，用轻柔的力道往里面推，再松开手，看着那个被按出浅浅白色印子的地方重新弹回来。

他还很喜欢捏黄少天的耳垂，肉肉的，饱满柔软，总之摸起来很舒服，但是醒着的时候不太好干这事儿，不然黄少天大概会用诡异的目光看过来然后一叠声问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被人下了X药。

现在正好。

可惜的是不能玩很久，黄少天虽然不浅眠，但也没睡那么死。幸好的是这种机会反正多的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他有足够多的时间，甚至能用指尖感受出爱人的皮肤如何在时光的洗礼下缓慢变化。

他以前没那么爱玩，虽然一直具有幽默感，但真的是从跟黄少天熟稔起来以后，才会了越来越多的小把戏和那些小恶作剧。

以前明明黄少天才是醒的更早的那一个。

关了房门以后，谁知道队长跟副队长晚上是相安无事各睡各床，还是不知什么原因偏要挤到一块儿去？

第二天黄少天先醒来，离需要起床去吃饭投入训练还有一段时间，他就开始试探喻文州身上哪里怕痒，并且企图以这种方式把人叫起来。而不管他怎么胡搞，喻文州毫无动静。

黄少天自己折腾累了，一仰头又躺倒，叽叽咕咕地碎碎念些有的没的，等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喻文州的眼皮才会悄悄动一下，掀开一条缝，看看他在干嘛，随后又闭上继续装睡。

大概没什么具体含义，又或者耍把戏也需要攀比？反正想做就做了，对的时间，对的人，让所有亲密接触的小动作都沾上轻快无忧的气息。空气里铺满了熟悉又馨香的气味，在每一个崭新的明天里，他们都属于荣耀，属于蓝雨，属于彼此。

虽然时光能改变许多事情，容貌和年龄，事业和心态，甚至连小把戏的始作俑者和承受者都对调位置，但是从来没有改变他们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