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黄喻】机械之心

入夏以来工作忙乱,到今天也没能补完男神生贺,满怀愧疚地把去年参合志的文拖出来混个更><  

荣耀位面的小太阳,快快成长,与你重要的伙伴们撑起蓝雨的一片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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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从配制车间被转交到喻文州手上时,他们一个是新一代人工智能,一个是专业测控师。新一代人造人将体现出的独特个体特征与智能性较之从前都有巨大飞跃,可帮助人类完成更多他们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他将测试他、调教他,甚至日后修理他,经由喻文州之手的人造人近年来一批又一批,他缜密认真,没出过任何差池,但说到底,“黄少天”日后听命于消费者,并不是为他。

 

身材比例一切依据黄金分割打造的人造人第一次睁开深棕色的眼睛,转了转脑袋确认方向,明明白白地朝他伸出手。那一刻喻文州只记得“他”流转开来的眸光澄澈无辜——如婴儿初生。当他看着“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的预感自心底鼓噪起来,继而他感觉到短促而难以否认的遗憾。

 

“你是我的服务对象?”

 

“不。”

 

“你是谁?”

 

“喻文州。”

 

“我是谁?”

 

“你是……很多人实现了的愿望。”

 

《机械之心》

 

*

“你好你好,请问你是喻文州先生吗?你订的黑胡椒牛柳盖浇饭已经送到了!”继门铃声之后,门外的人扯着嗓子叫喊起来。

 

喻文州也不急,走到门前轻松地握着把手,道:“抱歉,可能送错了,我没订过外卖。”

 

两秒后对方果断翻脸般换了急冲冲的语调:“哎你就知道耍我玩……快快快!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黄大仙要进来!”

 

“咔嚓。”喻文州抑不住比往常更甚的笑意,他看着门外,那人戴着鸭舌帽墨镜,最简单的休闲打扮却衬得整个人都精神奕奕,连声音里有一种跳跃轻快的节奏。

 

“怎么有空过来?”

 

青年蹿进来顺手带上门,摘掉了碍事的装束,将保温袋往主人手里一塞,自己大剌剌地倒在了客厅沙发上:“还不是为了给你送个爱心午餐?怎么样,记得周报时给我这新时代的人工智能偶像说说好话啊,我也好捞点福利。”

 

喻文州把电脑和工作资料抱回书房,坐到他旁边,打开袋子立刻闻到扑鼻的香气,他惬意地轻叹了口气,道:“少天,我是汇报你的运转健康情况,不做其他评价的。”

 

黄少天是一款德智体美劳得到充分发展,进可当保镖退可当家教,能文能武的上佳人工智能,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良器。哦不,厂商的宣传词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他目前的工作是在服务对象规定的日期里前往其家中陪伴正直青春期的妙龄少女,其余时间则需回厂接受各种训练和检测,固定指令不可更改,加之毕竟新一批的试验型人工智能中,只有他到目前为止并无显著问题,一大堆调研必不可少。

 

对人造人而言,没有什么自由不自由可言,但或许是这一代制造得太过智能,人造人本身也显现出了强烈的无限趋真,甚至表现出不甘束缚的个性色彩,或者说,这真的是由“他”的“思考”得出的结论?总之他热爱以一切理由申请去喻文州那儿做检查。

 

尽管他们所谓的合作关系应该结束了,后续早已有人接手,他还是固执地认定了这个最早的监护人。

 

机敏的人造人在给厂方的申请报告中永远认准一个理由:文州能教我怎么给客户更好的消费体验。

 

这一板一眼的说辞解释起来是什么意思呢,即是:人造人的数据库里记载了各个领域的生硬知识,然而一些人之常情的东西他们反而十分陌生,因此有喻文州的指导一切也方便起来。

 

“如果女孩子指着一条裙子跟你说‘我觉得我穿起来不好看’,你应该反驳她,说她很适合这件衣服。”这回喻文州告诉他这个。

 

黄少天随意挥挥手,空气中出现了一块虚拟的电子屏幕,他在同样没有实体的键盘上飞快记录下这一条,嘴里嘀嘀咕咕的:“靠说好的诚实是美德呢?你们人类可真是够口是心非的啊。”

 

喻文州问他:“那你之前怎么回答你的服务对象的?”

 

黄少天耸耸肩:“我说……这回你倒是没说错,我要是你男朋友我也不喜欢你这么穿。”

 

“哈……那你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还说,少做作业多谈恋爱。”黄少天笑嘻嘻的,倏忽改口,“骗你的,怎么可能,我再怎么说也是称职的家教,可不能误人子弟,再说她老爹根本不想她跟任何臭小子纠缠不清,这年代还有这么保守的家庭也不容易啊,要不是我的身份毫无威胁,估计她爹看到我长这么帅就要危机感十足了。呃你这么盯着我笑是几个意思?”

 

“没什么……”喻文州撑着下巴,认真地表扬他,“就是觉得,的确挺帅的。”

 

“哦?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确实如此。”从善如流道。

 

谈话间,黄少天已经整理好投射在空中的一日笔记,喻文州凑过去些观赏,道:“这名字还没改?”看起来可真够引人遐想的。

 

笔记全部都归录于一个叫“喻文州”的文件夹,就内容而言,看上去就像一个操心的老妈在给要去上小学的儿子各种各样的提醒忠告一般,又幽默又温情。

 

“都已经是做别人老师的人了,还这么幼稚。”他轻笑着取笑他。

 

黄少天一挥手,所有泛着蓝色荧光的数据都消失了,他换了个姿势,侧着身懒洋洋地靠在喻文州身上,答:“我是别人的老师,你是我的老师。喻老师,你说说为什么以前有个人造人,在他的服务对象生病死了以后,选择了永久休眠?”

 

“因为忠诚。”

 

“为什么我总是想见你?”黄少天说这话时,眯着眼看天花板,他话题跳跃的太快,且各种意味深长。

 

喻文州半晌道:“因为你有些依赖我。”

 

“这是爱吗?”

 

“……爱分很多种。”他含混不清地回答。

 

“那你教教我呗?”教我像我那小妞对她偷偷交的男朋友一样的爱。黄少天嘴角动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来。

 

喻文州没有说话,他只好自己胡思乱想着,眼角瞥到喻文州慢悠悠地收拾起吃完的快餐盒子来,他挪了挪,把身子靠到沙发垫上,让喻文州得空闲起身。

 

就比如这个快餐,他们人造人不需要进食,照理而言对食物不会产生欲望,但看着喻文州握着筷子的姿势,看着他沾了一点酱汁的唇角,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他总会不自觉的觉得“饿”,想要尝一尝喻文州所说的“美味”的东西。

 

他没想通这其中的缘由,当喻文州从厨房走回来时,他在自身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已经拉住了他。

 

“怎么了?”喻文州低头看着他,像揉弄宠物那样以指为梳顺了顺他的头发。

 

“那什么……哎太奇怪了你帮我看看我的信息处理系统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啊?我怎么觉得最近脑子有时候有点转不过来这可不行啊好歹我也是为人师表。”

 

“好,那现在你休息一下。”喻文州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黄少天起了玩心,并不松开搂着他腰的手就切换入了暂时休眠的状态。

 

喻文州竟然也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项项记录完数据,在再次启动人工智能之前,他忽然想起黄少天之前那个孩子气的狡黠的问题,他低头,人造人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蜷伏着,整个身体毫无声息,他想了想,带着点好笑和感慨,在对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黄少天当然与其他人工智能不一样,或许因为他的确是最新最智能的一代,如果没有需要定时检查更新这一项,他从任何一个角度而言都与普通人并无不同。

 

很多人都会纠结一些人工智能发展史上不可回避的问题,譬如机器人不是人类,它们并不懂爱,只是假装很爱你,因此如果在其上寄托了感情是很无谓的事情,之类的等等等等。

 

喻文州倒是很早就舍弃了这些顾虑。他与黄少天之间的关系比寻常更为复杂,也更亲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作一个需要倾注爱的孩子来看待。

 

晚些时候黄少天要回厂里,分别前喻文州想起一件事,问他:“那个女孩瞒着她爸爸恋爱,会不会让你陷入指令为难?”

 

“没事儿,别瞎担心,两个人的命令我都要听从,但是遇到冲突时会优先遵从家长意愿。但她老爹现在给我的任务就是……出行安全第一,在家学习第一,其他时候她开心就好,啧啧。所以根本没有矛盾。”

 

每次只有当他若无其事地谈起遵从指令布拉布拉的事情时,喻文州才真正觉得心里微微滞涩了一块,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他并不伟大,不想当什么为人造人群体呼吁权利的领袖,他只希望让黄少天在他这儿完全享有自己的意愿。

 

*

那天晚上喻文州照例在家里泡了一杯咖啡,他把电视开到一个比较小的音量,灯光亮度往下一格,悠闲地打开了一份报纸。

 

新闻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故意外,天灾人祸真是科技进步也无法避免的问题,如果总是看这些,也不知是可以多增长一些防范安全意识,还是终日惶惶自己身处一个危险的大环境。

 

他本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画面,却在下一秒匆匆放下报纸,杯子被用力过度地放回茶几上又划蹭着玻璃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他把音量调大,被黄色封锁线隔离的是一座山间旅店,他并不熟悉,屏幕下端的新闻标题显示出事的是某姓富商的独女,似乎在与朋友出游途中不慎跌下断坡,目前重度昏迷。

 

年轻女性出行的安全问题又被重提,这些他都没听见,他蹙起眉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有些消息对于内部人员来说并不是难以获知的机密,在笔记本上敲点了一会儿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再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

 

可见预感这种东西也常常好的不灵坏的灵,出事的女孩子果然是黄少天的工作对象,现在仍在急救中。黄少天也在事发现场,现在作为知情人员被警方带走问话。

 

喻文州发动人脉了解完各方面动态,立刻有了计较,他先去警局接人,正好碰上一位女警官送黄少天出来,她惊诧地看着将车停在他们身边、利落又不失礼数与他们打招呼的年轻男人。

 

看完他拿出来的技术人员工作证,她点点头:“你们厂来接人动作很快。多谢配合调查,近期内请不要远行,如有新情况,希望……”

 

“随传随到是吧。”黄少天不在意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先走啦小唐警官。”他拉着喻文州上车。

 

路上下起了大雨,雨刷都无法拯救模糊成一片的视界,黄少天本身就自带定位系统,突然笑了一下:“我说文州,这可不是回厂里的路啊。”

 

“回厂?”喻文州也牵了牵嘴角,他说,“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他专心开着车,现在就放下心来真是为时过早,有阴霾未过的沉重感一直笼罩着车内狭小的空间,但他没有注意到他说了这句话之后,黄少天眼里有极其明亮的小火花闪动。

 

在他们得以跨进家门前,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就先一步撕扯开了微微紧绷着的空气,喻文州简短地应了几句,挂掉电话以后依然目视前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看上去没有丝毫动摇。

 

黄少天方才一直闭目养神节约能量,却似乎连最初级的浅眠状态都没有进入,很快借口问他道:“让我猜猜哈,让你回厂商量要事?”他想,而且八成是要求喻文州把他也带回厂里。

 

喻文州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嘱咐小孩儿般道:“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黄少天难得默然以对,似是服从他的安排,又似乎心里另有打算,可眼下并没有时间细究,等喻文州赶回厂里参加所谓的紧急会议,已经是天光微亮。

 

果然是再生枝节。根据女孩子昏迷前的说辞和黄少天的描述,他带她到山间旅店附近一带散步,没注意到有断坡,女孩子失足掉下去之后,他当机立断报警并且和警方一起进行寻找。

 

也即是说,是一桩意外。因为搜救及时,女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最关键的是女孩子在昏迷之前强调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与黄少天无关。  

 

然而,在本来可以大事化小的当口,女孩的家人一纸投诉把刚脱困的黄少天又一次送入虎穴,他们认为他未能完成保护指令,同时可能对女孩实施了不轨举动。甚至是他把人推下了断坡——没有人明确这样讲,可他们言行间的暗示也是再清楚不过。

 

这是对人造人最高的指控,因其被建造出来的首要目的是服务人类,而违背指令是严重故障,处理办法是……“拆解销毁机器?”喻文州重复了一遍上司的话,他一宿没睡,眼里满是血丝,沉静迫人的气势却丝毫未减,“恕我直言,这次‘意外’单就现场描述而言已经可以发现许多漏洞,如果申请再次调查,是否会有新的发现也未可知。”

 

黄少天为什么要在天色已暗的情况下带女孩子去散步,以他的智能程度,真的没有发现断坡吗,真的来不及立刻救援吗……

 

因为工作压力大而开始秃顶的中年男人用手搔了搔头顶,一脸苦恼:“唉,我只是说明最坏的情况。他们家得罪不起啊……”他道,“在不明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只能先把黄少天强制带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喻文州也是这样问黄少天的。

 

黄少天摊摊手,“这个也算客户机密吧,我的程序不允许我跟任何第三个人透露些什么。你也不用猜了,我只能说,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我的确没有做过。”

 

“我知道。”喻文州道。他一直就是这么相信的。

 

只是……只是啊。他真的忍无可忍了,连面部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小幅度抽动了几下,但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把所有过激的情绪压回去。黄少天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拉了他一把,竟把人扯得一个踉跄,他吓了一跳,用胳膊撑住喻文州:“你是不是太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喻文州不回答,只顺势往前倾,把下巴搁在黄少天的肩窝处,像是倦极了,连移动半分的力气都没有。

 

黄少天僵了半秒,便醒悟般用双手环住他,那姿势极为小心,又慢慢地用上了力,不知是害怕怀里的人离去,还是想籍此给他力量。

 

“我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么希望……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黄少天感觉到自己的人造皮肤上也泛起了一阵遭受了轻微电击似的疼痛,他觉得一直以来在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过解决。

 

想要用人造的温度去温暖一个人,想要用人造的肢体去保护一个人,他对喻文州没有责任,何来忠诚?皆言再高明的机器也无法模拟出真正的人类感情,那么他现在体会到的又是什么?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不知怎么的却惹人发冷。

 

但黄少天仍然是那个关键时刻可以冷静到仿佛事不关己的人造人,他问他:“你打算怎么办,把我藏起来藏一辈子,还是等事情败露你被革职重罚?”黄少天冷静地问他。

 

他总是惯于直截又锐利的风格的,他说的没错,现在他们没有退路了。

 

“……少天。”喻文州轻声唤他,他的手绕过他的后背,抚摸过每一寸他再熟悉不过的肌理,直至某个微微突起、与人造皮肤材质不一的地方。那个暗藏着的开关,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有一部分跟它一样冷硬。

 

最终他只是以平和得劝无可劝的姿态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现在他们被卷入同一股暗流里了,各自有心事,但想帮对方的心无疑还是相同的。

 

黄少天不急着这么快转变喻文州想法,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久相处下来他再知道不过,表面上和风细雨,骨子里却倔到底,事事有自己的打算,脉络清晰,不容更替。

 

所以他耸耸肩,换了个话题——这次轮到他展现强硬:“接下来有的可忙了,你还不趁现在赶快休息下,看看你的黑眼圈,哈哈哈厂里那群老头子居然没怀疑你是被我揍了一顿威胁你藏匿我吗?”

 

他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但喻文州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下,为了安抚他似的,颔首道:“我去睡一会。”从昨天到现在没合过眼,又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状态,饶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醒来想吃什么?”

 

“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弄点吧。”他言下之意是别出门,知道黄少天能听得懂。

 

事态乱如麻时只能镇静地桩桩件件沉着应付,倒也不觉得累,现在可以稍微歇一口气,又眼见黄少天还在他触得着看得见的地方,安心感与困意一齐裹挟了全身,他疲倦地闭上了眼,几乎是在挨上枕头的一刻就陷入了沉睡。

 

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他难得有这样枕着满室橙红的夕阳之光赖在床上的经历,一时之间竟有些闹不清今日何夕。

 

就好像先前迅即如雷把人打个措手不及的一连串事件都是梦一场,一睁眼遍回归真正的现实,温暖、惬意,还有阵阵饭菜香味。

 

饭菜?喻文州眨了眨眼,他支着手臂坐起来,也正就在这时,房门口探出个身影来——黄少天身上甚至还系着围裙,那条围裙还是他送给喻文州,恶作剧般故意挑了卡通样式,结果喻文州工作忙起来经常叫外卖草草了事,这围裙兜兜转转还是得穿在黄少天身上。

 

“你笑啥?”黄少天奇怪地看着他,“饿不饿?来来来尝尝本大厨的手艺。”作为最新一代的科技成果,他能把最家常的蔬果做出饭店的菜品风采来,喻文州是不惊讶的,甚至还能煞有介事地指点着说这个菜他比较喜欢吃咸一点那个汤里的海带还蛮多余的。

 

黄少天目瞪口呆了两秒,便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人看起来温温和和什么都能忍,吃个饭这么难搞啊!”

 

喻文州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蛮高的。”

 

“生活品质……个鬼!”黄少天自己是不用吃饭的,但他也拿了双筷子,故意把海带都往喻文州碗里夹,“我可是各种技能点通通点满的,营养搭配也有好好考虑过,某些人不要这么不懂享福啊。”他啧啧有声。

 

他们中间隔着热气袅袅的数道美味佳肴,就像任何一户平淡安康的家庭相处中会有的场景般。黄少天正积极地提着各种话题,极力想逗他开心。

 

喻文州看了他几秒,放下了根本还没用过的筷子。“少天,你能过来一下吗?”

 

“怎么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动啊我帮你测测体温看……”他二话没说地走过来,如同每一次弯腰撩开喻文州的额发,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

 

在他说着“嗯没热度啊”并想退开的那刹那,喻文州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仰头调整了角度,准确无误地封上了他的嘴。黄少天吃惊地瞪大眼,喉咙里咕哝出两个音节,随即了悟,他一手还维持着方才撑住餐桌的姿势,另一手却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喻文州的后脑。

 

他也放弃了用机器的方式去演算,只是又捕捉、顺应着对方的节奏到渐而占据主动,他等这个等了太久,纵使他一向是一个善于蛰伏静候时机的人,也觉得太久了。他很高兴,从这个吻里,他能感觉到喻文州不是兴致突起,是下定决心。

 

等到他们分开时,他问他,眼里盛满欣然地:“人造人吻起来感觉好嘛?”

 

喻文州弯弯嘴角:“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又是一番亲密的调侃。

 

鉴于不能让辛苦做好的饭菜毫无用武之地,他们还是坐回了桌子两端,这样也好,一时的激动跌宕之后迎来突然的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太多反倒无从说起。

 

最后还是黄少天先开口——既然喻文州已经表明态度,他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我可以问问你怎么想通的么?哎哎,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现在出了事,觉得我们可能没有明天了所以要及时行乐啊,拜托别拿这种三流剧本来糊弄我哈。”

 

“少天觉得呢?”

 

“嗯……”黄少天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我一开始就觉得咱们应该是两情相悦的,虽然你这小样儿表面伪装得还挺平和,但你不要忘了我是什么构造。”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挑挑眉:“我每次靠近你的体率变化可瞒不过我。不过你一直刻意保持距离,我就猜想你是不是介意我不是真正的人类。”

 

“你知道在你之前的Ⅵ代人造人吗?”喻文州不知何故跳到另一个话题上。

 

Ⅵ是搞认主模式的旧型人造人,一生仅服从和遵从一个人类的诉求。黄少天若有所思,好像有点明白他讲这个是什么用意了。

 

“我很庆幸少天你不是Ⅵ代,但有时候……”喻文州平静地道,“我又很希望你是。”

 

我不希望你被一个人的意志和命令束缚住,但更无法忍受你的命运随时处于被流动的人群裁决的威胁中。

 

我希望你为我所有。

 

因为有这样的自私和矛盾,他一直以来有所克制。但是唇枪舌战精神紧绷的后遗症里,心里本来坚硬的部分也很容易被什么东西击垮,那可以是一个拥抱,是黄昏落日的余晖,也可以是一顿家常便饭。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不过如此,那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守牢。

 

做起来很艰难。没有搜查令,厂里的人也无法强行闯入他家里带走黄少天,但总归有办法在工作期间向他施加压力。

 

一方面,女孩家里的愤怒不是不能理解,不慎跌落的说辞细想是漏洞颇多的,而迁怒一个在他们眼里并不是真正生命体的人造人并非难事,或者说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总要有人对此负责。现在是他们与人造人厂房之间的交涉。

 

喻文州也并没有说别的,只是平和却坚持地要求重新申请警方调查,寻找新的证据再下结论。

 

“文州啊……你何必。其实那位小姐昏迷前说与黄少天无干,已经是帮了很大忙了,如果重新调查发现真正对黄少天不利的证据呢?”

 

喻文州只道:“我信他。”他心里也是有怨言和愤怒的,说的很好听,如果“已经帮了很大忙”的结果就是将少天拆解销毁,让他情何以堪。

 

另一方面,回到家之后,属于他和黄少天的独处又真正进入轨道,他们会一起窝在沙发里边看哗众取宠的综艺节目一边间或吐槽,大抵恋爱真的使人智商下降,他竟然从这些以往不屑的节目里发现新鲜乐趣。

 

现在卧房里那张大床又多了一个新的主人。黄少天喜欢在上面翻来滚去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号称研究为何人类这么喜欢滚床单,滚到喻文州身边时就伸出手臂一捞把正在看杂志的人也撂倒,喻文州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很想笑,直说要睡觉了别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家伙偏不撒手,明明人高马大的撒起娇来倒很有一套。

 

“少天?”

 

“在呢在呢。”

 

“……你随便说点什么吧。”就像每一个风平浪静的昨天一样。

 

“哦那我唱首歌?还是说你想听我报菜名报花名啊,不然我给你给你表演个用十五种语言讲童话呗。”

 

“……”他们都仰躺着面对天花板,喻文州握了一下他的手,“少天相信童话吗?”

 

“哈哈哈那种骗八岁小孩哦不对连小孩都骗不到的东西能对我有什么用。”

 

“……你相信人类吗?”

 

黄少天眯了眯眼,用更沉稳的力道回握住他:“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最后他还是给他唱了首歌,还得意洋洋地宣告要使用传说中以特殊波长助眠的技术,后者听了几遍同一首歌之后苦笑着揉额角道:“少天也是蛮拼的。”拿精忠报国当摇篮曲,真是蛮拼的。

 

神奇的是,在满室郎朗的“狼烟起江山北望”里,他竟然也滋生了安宁的睡意,视界里有个模糊晃动的黄少天在跟他说晚安,说不定还吻了吻他的嘴角。

 

晚安,少天。

 

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美满,喻文州觉得自己醒来的那一瞬都感觉到嘴角牵得微酸,他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身边,没有人。

 

不在客厅。

 

不在厨房。

 

不在洗浴间。

 

不在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

“我说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变通啊懂不懂?我都自发自觉送上门来了,从头到脚写满诚意有没有,不就是个收押隔离么看看你们磨蹭小半早上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真是替你们效率着急。”

 

正在为他办理隔离手续的工作人员才是气不打一处来,程序繁琐得要命,更要命的是黄少天还在一边嗡嗡嗡,他粗暴地就想去摸人造人身上那颗电源开关,心想着能让这家伙安静一会儿也是好的。

 

“请等一下。”

 

这时候又有新的声音加入进来。

 

本来看上去就有点不耐的黄少天僵了僵,转过头去时勉强表情平稳:“呦,文州。”

 

喻文州并不看他,只是径直跟工作人员道:“只要隔离管理就可以了。”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工作人员虽知他讲得有理,却不愿意在现下这局面里落了下风,道:“轮得到你插什么话?你现在不避嫌小心我把你也一起扣留下来啊?”

 

他想伸手去推喻文州,可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紧紧拽住了手腕,半分都动弹不得。他又惊又怒,瞪视着始作俑者,大吼道:“你他妈放开!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动手动脚!一个马上就要变回破铜烂铁的东西!”

 

“小兄弟啊,我劝你还是注意点。”黄少天用平静得可怕的语气和危险的表情面对着他,没有放松手中桎梏,“我这个人呢平时脾气很好,但是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撒野试试?”他嗤笑了声,“信不信我分分钟教你做人。”

 

对方瑟缩着,以愤怒掩饰自己的恐惧:“我看就你这样子!说是你把人推下陡坡的也不怪!!!”

 

他们动静闹过头,连主管都出动来调解,亲自把黄少天带走,又跟剩下两人分别交代了些什么,而在这整个过程里,喻文州都没有再多看黄少天一眼。

 

隔离室是一个几平米的房间,桐青色的墙壁,刺眼的白炽灯,坚固的铁门,一张床,这就是里边仅有的布置。

 

把寻常人关在这里,仅仅是精神压力就可能把他逼疯,但黄少天毕竟不同,他应该是一个必要时候可以心硬如铁的人造人,在审视自己的处境这一点时,他也的确表现了这种素质。

 

只是思及喻文州方才的表现,竟有些惴惴。

 

恋爱会堵塞机械的电子回路吗?人类有一个很钟爱的词汇叫做“想象”,他们总是爱幻想YY出各种可能性来罗列组合,拿最好的想象安慰自己,但通常喜爱拿最坏的想象折磨自己,黄少天从很多天前也进入了这个模式,他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但他同时考虑到喻文州或许不会答应。

 

不管怎么说最后事情如他所愿的进展了。可是总有些事情不是一己之力所能控制的,比如思念。

 

他是他最早的监护者,是他第一次教会他将数据库里那些冰凉冷酷的词眼:怜惜、珍爱、愤怒、喜悦,通通对应到正确的格子里。若说雏鸟情结,也不为过。

 

当黄少天诞生之时,就能流利地报出现已勘明的所有生物种类,能说吐音艰涩的方言,能播报新闻演小品说快板,“他”已经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多;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他”又有如仅仅是冷漠地驻足观察着这个世界,接受了自己成为为其运转的一只小齿轮的命运,这些都是在与喻文州的相处中改变的。

 

换言之,从喻文州身上,他才第二次的、真正地认识着这个社会。

 

他打开了自己体内储存的资料。他的很多功能都被暂时控制了,但幸好还有这个……名为“喻文州”的文件夹。

 

喻文州带他去公园里坐一个下午,告诉他为什么人类可以一下午只为陪一条小狗玩而不厌倦;他悉心指导他工作;他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他;他记得他的所有喜好,把他当作与人类无异的存在。

 

所有日积月累变成滴水石穿,有一天他突然觉得,他会不自觉的觉得“饿”,想要尝一尝喻文州所说的“美味”的东西。

 

黄少天启动了暂时休眠模式。

 

他手腕上的表盘闪烁着绿光,这个设置意味着如果某一天喻文州踏进这个房间站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再次醒转,他不会错过他。

 

整整好几日,喻文州一直在到处奔波,他自然知道黄少天做的决定是没错的。厂方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现在天天高层开会去讨论如何和女孩家属协商,再也不对他施加压力了,那么他就终于有时间从别个角度来敲击出他们俩的生路。

 

他走出了女孩子的家,站在阳光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见到黄少天时,铁门发出沉重的哐当声响为这场相见拉开帷幕,搞得像是一场肃穆的探监。此情此景着实和浪漫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他看见黄少天微垂着脑袋,像是陷入安静的睡眠,而当他下意识地踏前了一步,对方手表上闪动的绿点忽然快速跳跃了两次,发出细微的“滴”一声。

 

然后他的人造人恋人就如同很久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睁开眼睛看向他,那双眼睛里的光彩不再是婴儿般稚嫩又无辜的,而是冷静锐利得能洞悉一切,可现在那眼神的主人用一点点带着担忧和矛盾的视线望向他,似乎在不安他将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喻文州觉得自己被那样的神情彻底击败了,他叹了口气,笑起来,打开了双臂,说:“来给我一个庆祝事情圆满解决的拥抱吧,少天。”

 

刚才也说了,这种场景下的“久”别重逢跟浪漫扯不上半毛钱,马上就有跟在后头的工作人员示意性地咳嗽了一声,意思是你俩要干点啥不能等出了大门会自家做去么,非得在人民群众面前放闪光弹。

 

只好从善如流了。

 

一路出去没有任何阻拦。黄少天刚刚吃下了定心丸,秒秒钟回归活泼跳脱模式,追问道:“说说看,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那群老顽固这么慷慨同意放人的?”

 

喻文州掏出车钥匙按了下,偏头反问:“你想不到?”

 

坐上车沉默了几秒后,黄少天幽幽地叹服道:“你去找我的客户了……真亏你能做到这步啊。”

 

喻文州随意揭过的一句“也没什么,只是跟她稍微谈了一会儿,让她同意说出真相”,其中隐去多少困难与波折,黄少天不是想不到。

 

他是怎么得到允许去见那姑娘的?跟她父母有没有起冲突?怎么解决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全部全部都是为了他,黄少天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去表达更多的欣喜与感动了。想他一个语言表达功能如此完善的人造人,居然词穷,简直惹人发笑。他真的自己笑了起来,半晌才扶着额头偷偷觑喻文州的表情。

 

喻文州一贯的风轻云淡,道:“你还乐,我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女孩子醒来

后一直在接受后续治疗,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直到喻文州来见她,告诉她一个无辜的人造人会因为她的陈述词面临被遗弃销毁的下场。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其中弯弯绕绕,只是愈想愈怕跟任何人都开不了口,终于被人一针见血点出利害,这才无措地哭起来。说自己不想害黄少天,只是那天与同行的男朋友和闺蜜一起在旅馆附近玩闹,与男朋友独处时发生争执,对方一个着恼推了她一把,她脚下一滑摔下了山坡,后来迷蒙地醒转了很短的半分钟,她感觉到很多人围着她,或许有人在搬动她的身体但她感觉不到。

 

她很害怕,但她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担心男友被当作杀人凶手,这时候她握住了一只有力的手,她看见那是黄少天,所以她以下意识的反应把回护恋人的说辞说给了黄少天听。

 

她真的只是下意识,她可能根本没想到这就相当于给了黄少天一道不可逾规的指令,就如同人类十年如一日接受应试教育摧残以至于某些条框规矩深深刻在脑子里一样,对于机器人来说,不能违背人类意愿、要忠诚,这就是最深的烙印。

 

他不可能去反驳些什么。

 

但幸好,有些单人完成不了的事情,如果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总会迎刃而解的。

 

他和喻文州,他们之间本来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互相牵扯愈来愈深,终于谁都不得脱身。

 

黄少天的确拥有最好的判断力,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好的选择,但喻文州还是带着点肃然说:“少天,你太过相信我了。”他沉吟了一下道,“或者说你其实也不是相信我。”

 

黄少天悄悄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该来的终究逃不掉。

 

人造人作为庞大数据和推理逻辑的载体,势必早就判断出了每一种可能这其中也包括万分之一可能的……他们俩没能抓住机会——“我还听说了一件事,你请求按照你的原始数据再造一个人工智能出来。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黄少天也很坦诚:“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道歉。”

 

“嗯,我接受了。”喻文州颔首缓缓应道。他需要黄少天明白的东西看来已经明确无误地传递给了对方。

 

你是无可替代的,任何人、甚至你自己都不该怀疑这点。

 

由于女孩子的新证词,黄少天在这起事故里的责任被完全撇除,女孩的家人向厂房致歉,厂方也很高兴,他们一手打造的成果从来没有使他们蒙羞。

 

之后几天,忙碌起来的人变成了黄少天,他似乎有自己要交涉的东西,不可能成日陪喻文州在家,后者倒是理出一个小长假来整理身心。

 

不过他们开始打起了爱心电话。

 

“文州你吃过没吃过没?饭菜我放在微波炉里虽然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发现不了但我多少还是提醒下哈,还有啥让我想想……哦对了你最喜欢的酱料没有了不过晚上回来时我会带你不要急。”

 

“嗯。”接着电话的人悠闲地将电影调到静音,“从十点半到现在你已经打了5个电话来了。”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厌烦的意思。

 

黄少天的声音听起来也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他高兴地道:“嘿,我可是研究了好几百部经典电影的桥段来着,难道这不是陷入热恋时人类的正常做法么,还是你喜欢更与众不同的?”

 

“你还是快去工作吧。”喻文州笑着应道。

 

“哎我说可不带你这样赶人的啊?”

 

“早点工作完早点回来。”

 

“……咳……得令!”黄少天用又提升了百分之百亢奋度的声音铿锵有力地道。

 

——他回家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得意地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接收客户了嘿嘿,用个通俗点的说法——我也转职技术人员了!怎么样不错吧?解释起来还怪复杂的,总之就是……咱内部有个顶头老大一样的人啧虽然我真不想承认,他做幕后的你不一定认识,总之还算有几分话语权吧,以前欠了我个人情,现在是时候让他还了!”

 

他挑挑眉毛:“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吧。”

 

喻文州仅仅是望着他,就禁不住连眉眼间都柔和下来。他们之间根本无需多言。

 

黄少天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从他斜跨的包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对着喻文州发出两声绵软的汪汪声,似是在舒服对自己被塞在小小空间里的不满。

 

“这是?”

 

“喏,这次的工作任务,啧测控这只小玩意儿的吃喝拉撒岂是本高级技工该做的事儿。”黄少天试图表现一出一点嫌麻烦的神气来,但在喻文州看来他其实是很兴高采烈的,他继续道,“哦对了,是只机器狗,怎么样?仿真度还是一如既往高吧?”

 

小狗歪了下脑袋,舔了下黄少天伸到它嘴边的手指。

 

喻文州抓住了最关键的词眼:“吃喝拉撒?”人造成果应该是没有这些生理需求的。

 

黄少天眨眨眼:“嘿嘿,所以才说这是最新研究项目,看上去反而是科技倒退对吧?但是么,就算机械狗也好机器人也好不需要进食等等是为了便利考虑,或许有些想要寄托感情的消费者会希望他们更逼真一点。”

 

他感慨道:“毕竟像你一样一开始就能拿完全平等的眼光看待我们的人不多。”

 

喻文州已经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拍拍他脑袋,一手给小狗脑袋顺了顺毛。

 

小狗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新的家庭成员,事实证明第一天那稍微萎靡不振的样子只是浮云,第二天喻文州是被乒乒乓乓的响动吵醒的,他走到客厅,发现花瓶也倒了,蜜饯罐头也翻了,沙发靠垫东一只西一只,他脚边还躺着一本被撕开的杂志。

 

黄少天正抓着罪魁祸首打屁股,喻文州走过去制止他,唯恐他把小狗打坏了。

 

小狗也机灵,汪汪叫着一扭屁股躲开黄少天的魔爪直扑喻文州怀中。

 

黄少天继续炸毛:“卧槽卧槽反了这小狗崽子往哪儿钻呢那是你的位置么!别以为缠着文州这事儿就不追究了啊我告诉你!”

 

一大清早,吵吵闹闹,鸡飞狗跳。被晾在一边的房子真正主人苦笑着揉揉眉角,也不知这局面是好是坏了。

 

跟狗约法三章是没什么用的,看来也只能寄希望于慢慢调教了。他们一起给小狗挑衣服,买狗粮,起名字的任务落到喻文州头上,结果等他每天端着小盘子喊“烦烦来”时,黄少天又佯作不满地问他是不是在影射什么。

 

喻文州当然一如既往笑眯眯的:“怎么会呢?”

 

他们带着烦烦去公园闲坐一个下午,小狗四脚朝天地跟一个网球玩得不亦乐乎,不远处有一家三口在往餐布上布置手工点心,大树下的长凳上依偎着一对老年夫妻。

 

黄少天干脆仰躺下去,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为什么人类可以一下午只为陪一条小狗玩而不厌倦?”

 

那时候喻文州回答说因为这样的相处时间很珍贵,还被黄少天揶揄说不就是为犯懒找借口嘛。而这时候的喻文州带着一点点若有所思,他伸出一只手覆在黄少天闭上的眼睛上帮他挡挡阳光,然后他道:“大概是因为跟珍贵的人在一起。”

 

黄少天听完没说什么,懒洋洋地勾了勾嘴角。

 

话说回来,多了一只狗,还是一只黏人的狗之后,各种方面还是需要有所顾忌的,黄少天每次都不满独处时间被打扰,后来他终于想通了买了一堆新玩具扔给烦烦,然后关上房门号称庆祝他们的生活重新踏入正轨,怎么个庆祝法呢?喻文州问他。

 

他暗示性且狡猾地舔舔嘴唇:“我这代人造人的仿真度说出来我自己都要吓一跳,心是一样的,其他地方也是……一模一样。文州,来检查一下我现在有没有什么故障吧?”

 

十多分钟之后他们步入了“正轨”,喻文州表现得很像一个正经又学习能力高强的好学生,甚至向他请教人造人是否能体会到快感会不会哪里不适。黄少天正卖力地想要让他开心,听到他断断续续出口的这句话,只觉得周遭紧迫的空气在一瞬间又升高了些温度,变成真正粘稠的夏风,他喃喃道:“以后谁要是跟我说人造人没有权利法,我一定第一个跳起来反驳他。”

 

喻文州喘着气,用微湿的眼神看他,声音依旧温柔:“在我这儿是有的。”他摸了一下他的脸,喊了他的名字,“少天……”这就是全权交给他的意思。

 

还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吗?黄少天是无法想象了,他终于明白人类所说的“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喻文州其实早已让他明白很多很多次了。

 

伴随着淌过心间的热流,他重新低下头,吻他的脖子,攥住他的呼吸,触摸他的肌肤。

 

机器人是为了什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呢?是服务于人类吗?还是跟人类一样,为了寻找世界上的爱呢?

 

那是最深最让人迷醉的海洋,喻文州迷迷糊糊地想着,每当他怅然所失地感到空虚,潮水就热情地席卷而来,包裹住他,给他最好的一个梦。

 

在人造人身上究竟能不能产生“真爱”这种化学反应是未知也无法证明的事情。

 

但是,无法证明不代表不存在。

 

“你愿意跟我一起,直到找个这个答案吗?

 

-FIN-

 

 

16 Aug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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