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踏雪笙歌(一)

给大白白的迟到的生贺!也提前祝小周生日快乐。 第一次尝试古风的周+江,写得不好请多见谅>o<


 

今儿真有些不一样,到底是春来迹象。缱绻绕梁的阳光比往日更透亮暖和,鸟雀的伏枝互唱声却低迷许多。大抵因为没有哪只鸟唱得过屋里头那位滔滔不绝的少侠吧。

 

江先生家有稀客来访。

 

神采飞扬的那一个绕着个半大孩童转圈,口中念叨:“奇也怪哉,没见过这么不爱与人招呼的,怎么一点儿没把你左右逢源的本事学去,最关键的是见到我时居然一脸冷漠,说好的景仰之情呢?!咦不对,你们看他,木愣愣的,是不是哪里摔坏了不太灵光?”

 

站在他身后那一位衣饰同是不凡、而举止稳重的年轻人拍了拍他肩膀:“少天。”意在让他话留三分。

 

“咳。”江波涛咳了一声,牵住明显紧张起来的小孩儿的手,“黄少侠与喻道长不是外人,你不要怕。”

 

兴许能帮上你。他是这么相信着。小周像是也感觉到了,没有露出更为欣喜的神情,抿抿唇将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

 

黄少天挑挑眉,不动声色地与喻文州交换了个眼色,后者道:“说明情况吧。”

 

话要说回更前头。

 

 

 


他捡到他时,他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记忆。不知自己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枉论缘何受伤昏迷在皑皑白雪里。

 

屋内炉火融融,江波涛拉过他的手,试图用低缓的声音安抚他:“没关系,会好的。”想了想又道,“名字呢?这个也想不起来吗?”

 

少年皱了皱眉,他生得是极好看,眉目如墨画般深邃精致,半晌从紧紧闭合的双唇里吐出个“周”的音节,再想往下接却似遭受了极大困阻,牵累得额上隐有汗珠。

 

“头疼的话就别想了,我便先叫你小周。”对面伸过来的手替他拢了拢被褥,一锤定音道,“我没什么大本事,你这点伤势还是照顾得来的,此处名曰茂雪,暂且安心留下如何。”

 

如此温言好语又体贴得当,对于一觉醒转面对陌生人世的惶惑年轻人而言,实在是茫茫瀚海中唯一可以紧抱住的木筏。

 

小周默然点了点头。

 

整一个茂雪镇不过百来户人家,风气淳朴邻里和睦,谁家出了点新鲜事都捂不住,何况江先生深受大家敬爱——他脾气好见识广,有时替阿伯阿婶写信给漂泊在外的亲朋,有时教小孩子做风车木鸟,自打一年前江先生突然出现且安定下来之后,就成了镇上一宝,有姑娘偷偷爱恋他,也有姑娘找他倾诉烦恼。

 

有人说,江先生虽然看着年轻,但他是从战争里回来的,比起和气书生的样貌,手里因常年握剑而起的老茧更说明问题。而今外头乌烟瘴气的事散了,他就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隐居。

 

无论如何,江先生家中突然多出个同住者的事情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地扩散开了。这下传言可不得了,比坊间故事还精彩,最后衍生成这样一个版本:江先生曾与谁家女子互诉情肠,可惜无情烽火将两人分隔,白首之誓无法实现,女子却将诞下骨肉送入江湖,企盼他哪一天找到生父。

 

“这真是……”江波涛听完,撑着额头止不住笑意,他指了指窗外,同那名来找他分享轶闻的姑娘道,“承蒙抬举,小周说不定要被气得说‘我和他到底哪里长得像!’。”

 

封冻的溪流又开始流淌,光秃的绿枝吐露新芽,隔着窗可以看见花架下面端坐着个少年,边晒太阳边发呆。

 

“哎呀,能听到他一次讲超过三个字也是乐事。”小戴姑娘笑嘻嘻地望着他,她已经从江波涛坦荡的眉眼里知道传言全都不能当真了,但仍忍不住打趣:“兴许像娘亲呢。”

 

娘亲……江波涛思索着这个词,也有些发愣,他只顾觉得这孩子是否受了失忆刺激变得沉闷寡言,一门心思想逗他开心,竟有了想把他留在身边日日照顾的心思。却忘了人家本来也该是有家有娘亲的人。

 

小周当初孑然一身地出现,身上没有任何可当信物使的物件,大雪掩盖踪迹,也无法推断他从哪里跋涉而来。更何况,这样一个幼龄孩童身上带着伤已经够可疑了,万一牵扯到到武林中什么腥风血雨的事件,那把小周的消息散播出去无异于直接送他入虎口。

 

他自己已经很久不问窗外事,思来想去一夜,终于下了决断。

 

信鸽乘着寒风往晓星飞去,天微微亮,天链划过弧光,剑锋掠过处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江波涛收剑,笑着冲他招招手:“睡不着?”

 

小周闷声不吭地走近了,两只手掌一起轻握住他的手臂,方看着他吐出脆生生的一个词:“第一次。”

 

“嗯?”江波涛反应过来,“是说第一次看到我练剑?”他想拍拍小孩的发顶,无奈一手执剑一手被拽着,只好无奈了下,道,“的确有阵子没碰了。”

 

那为什么……?小周用眼神传递疑问。

 

“出来混的,这么懈怠下去可不行。”江波涛冲他眨眨眼。

 

勉强算是已经半只脚出世的人,如果说为了什么突然又有了要防患于未然的危机心态,原因必定出在近日,有人本就聪颖,自然也猜到是自己成了个小拖油瓶,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松开了手。

 

江波涛重新抓起他的手,给他吃定心丸般,道:“别担心,我会陪你把事情都搞清楚。”

 

小周没抬头看他,过一会儿双手把江波涛的掌心托高,拿自己的脸贴上去轻蹭,像是留恋着什么又像是撒娇,殊不知这样亲昵乖顺的动作把江波涛一颗自以为早已死去多年的少男心又点燃了两秒。

 

他屏息看着小孩儿,颇有点惴惴的想,长大了也是个不得了的角色啊。

 

未曾想小周又蹦出俩字:“不想。”

 

“……”江波涛耐心等他。

 

“不想找。”记忆也好,前尘也好,都让它们随着今年最后一场雪离去就好了。

 

“你是打定主意要赖定我一辈子了?”江波涛调侃地挑高了尾音。

 

“可以?”小周竟真的仰脸露出半信半疑的期待神色,转而在他手心亲了一下。

 

小周他爹,小周他娘,仅遥致诚挚歉意,在下仿佛把你们的心头宝教导成了哪里不太对劲的小崽子。

 

江波涛在心里吸了口气,镇定道:“今天该把孝义第八卷抄习三遍了。”

 

每日都要跑来找他们玩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家的黄毛丫头总是按时出现,她跟孙婆婆两个人住在一起,孙婆婆大约是镇上唯一一个能无视小周惹人怜爱气场的高人,什么?你说这气场很扯?这就是你的不懂了,说脸不能当饭吃的那都是没正经混到世道的,粉雕玉琢一小娃娃,出去溜达一圈都会抱回这个阿伯给的鸡蛋那家阿婶送的青瓜,头上还戴着不知谁给编的草环。

 

但在泯泯众人间,孙婆婆就如同屹立不倒的最后一道屏障,总是用愁愁的眼神瞥一眼小周,啊,这也难怪,她定是怕他把自家孙女拐上歧途了。

 

小丫头对镇上的发生的事小到鸡毛蒜皮都如数家珍,她一个人讲着不嫌寂寞,从李书生在外头被狐狸精迷了眼不肯回来一路讲到吴姐昨儿还说江先生人好如果能嫁给江先生一定幸福美满。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的小周挺了挺背:“江?”

 

江波涛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拿出个装糕点的纸袋递给小朋友们,他笑眯眯的一如平常,微一斜眼却见小周脸上的担忧神色。有声暗叹从心里漏出,这少年的观察是如此细致又犀利。

 

他伸手摸了摸他头,道:“没事,路有点远,歇息一会儿就好。”

 

他转身走开的时候忍不住恍了神,先前从未有过的念头一时纷至沓来。

 

你说一个对待所有人都客气腼腆的人,唯独对你信赖亲近有加,把所有不露声色的观察和无声的体贴都用在你身上,如果不是雏鸟情结,那会是怎样难以深思的心绪。权当他多想吧。

 

不过几日,江波涛写信诚邀的黄少侠造访,这位可是通晓整个武林大小奇闻秘辛,如果小周身世真的牵扯到什么难以应对的状况,有这人提前疏通讲解总是好的。

 

未曾想他还带来了喻道长。

 

“本来想着虽然不能在街头巷尾贴满寻人告示,好歹要描摹一副画像,找寻时好帮忙比对。”黄少天面有得色,“你也知道文州擅长这个。”

 

对这新出现的两位带着江湖风尘的人士,小周眼底有藏得极好的好奇,江波涛在他们面前不点明,私下底同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讲黄少曾有一次在茶馆外同人叫板……

 

“叫板?”

 

“譬如这样……”江波涛捏尖了嗓子,“那个烦人的矮子你出来出来出来,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出来!敢应吗!出来出来!敢应吗!”他用手划个弧形,意思是这样往复循环。

 

压沉嗓子:“没你矮。”

 

捏尖嗓子:“那个烦人的猥琐矮子你出来出来出来,你找我茬不是一两次还使完绊就跑你要点脸不!你出来!”

 

压沉嗓子:“你都说我猥琐了我怎么可能出来。”

 

小周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赞道:“高手。”这二字指的是哪方面就不挑明了。

 

江波涛恢复了自己嗓音,同意道:“是啊,两个都是高手,那时我还未同他结识,在茶馆边上初次遇见,被……震惊了。”

 

“喻道长?”少年又提问。

 

“唔,你想听喻道长的故事,我却是要说抱歉了,我同他相交尔尔,只是黄少与他渊源颇深。”江波涛顿了顿,不经意般继续道,“说起来你今天的确一直注意他,怎么,很向往?”

 

“没。”他垂了眼,作纯良恭顺状。

 

江波涛不追问,持着油灯替他掩上房门。往后几天,他与黄、喻二人商讨问题总选在孙婆婆家丫头把小周拽出门玩时,等小孩儿回来,只看到桌上丰盛饭菜和迎接他的笑脸。

 

那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不能停留的风,有天小周回来时,屋子里热闹过一阵的气息通通被带走了。

 

什么才是正确的时机?这问题如果留给一个心思缜密的刺客,他必能以封喉利刃教你什么是掂量好分寸。但并非每人都有如斯果断与决心。

 

一个迟疑,一个不舍,时机就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模样俊俏的少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留在门外的一坨影子浑浊又晃荡。他走到正在桌边忙活的江波涛身边,把一个很小很小,可能恰好能套住一根手指的草环塞进他手里。

 

江波涛如常给他夹菜,告诉他,他们可能要往肆水走一趟,毕竟那儿是离茂雪最近又人口集中的地方,又恰好不久前有人在那见过药谷神医。说不定能找到亲人,又说不定以医术寻回记忆。哪一种都极好。

 

清风明月夜。

 

小小的身影无声无息滑入房间,比鬼魅更加轻巧地来到床前,并拢两指点向正酣睡之人的额头。指尖未触及温暖肌肤,先感觉到彻骨寒意,有剑尖抵住他喉口,制止了他任何动作。在整一个起身动作里江波涛没让天链剑动摇分毫,他借月光看向朝夕相处的人。

 

少年面色惨淡了不过一瞬,他在注视下收回手,郑重又平静地喊他:“江。”

 

“谈一谈吧”江波涛说,“姓氏、形貌、经历,你有什么不曾瞒我的部分么?”

 

 

22 Nov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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